他當然不肯信賴謝衣已死,但假定所見偃甲並非謝衣所做,那悠長看望便告失利,他實在不知更有何法,能夠略微靠近謝衣一分一毫。
大家間的間隔,偶然乃至不是存亡所能決定的。
前朝大偃師謝衣,銷聲匿跡已整整百年的偃道第一人,仍在人間。
樂無異置若罔聞,還是向前,仆人本想動粗,但見他衣裳華貴、氣度不凡,怕是都城權貴,一時躊躇不前。
人間必然有非謝衣不成之事,因為那是偃術宗師謝衣。
想著不由得悔怨起來,如何毛毛躁躁就分開了福臨居,若向客人問清究竟,怎會像冇頭蒼蠅普通,壓根兒不知何去何從。回想起來,客人說的彷彿是,城西財主金大貴,機遇偶合之下,動手一件謝衣偃甲,便聘請親朋老友等前來撫玩。這金大貴撈偏門起家,每得了甚麼奇怪物件,總得好一通顯擺。
若遍尋不得,他隻能歸去樂府,這長久的“曆險”之旅,將至此閉幕。他畢竟未能找到謝衣、未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另一人高高胖胖,不甘於後,諛詞如潮:“長樂真人道法高超,便是太華山中清和老兒,見了真人,也要乖乖溜走、退避三舍呢!”
他低頭看了一眼,不欲理睬,誰知剛一昂首,另一隻腳又狠狠一痛,卻比方纔更甚。
樂無異聽到此處,鼻子裡“哼”了一聲,心道:“朗朗乾坤,萬物安閒,人間哪有甚麼妖妖怪怪,若真說有,哪個親目睹過?清楚是大吹法螺!”
開初他另有些駭異,卻見世人得了自在,略為鬆泛筋骨,便呼啦一下圍了上來,嘰嘰喳喳伸謝,言行與凡人毫無二致。他這才鬆了口氣,悄悄心道:“他們原是穿戴雜耍戲服,這就對了,世上哪來妖妖怪怪,淨是唬孩子的大話。”又想長樂真報酬壯陣容,竟將凡人誣作妖魔,心下更是不忿。
樂無異嚇了一跳,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怪物,反應過來:“你們就是長樂真人抓的‘妖魔’?”
——並且,傳聞,成色很新。
但當他鄰近船埠時,卻俄然邁不開腳步。
到了船埠,已是傍晚,天長水闊,商船雲集。落日映照下,船舶人物都鍍了一層淡淡的金邊。
“我何必找他。”樂無異不喜他逼迫百姓、言語倨傲,神采一沉,“我來看謝衣的偃甲,彆擋我的道。”
另有幾個年青羽士站在老道四周,守住空位,禁止行人,嘴裡罵罵咧咧,動輒推搡打單。
“我要找到你。”
他深吸一口氣,循著靈力來路望去,一眼就瞥見了那青布粉飾的大船。樂無異內心一跳,鎮靜起來:“莫非這艘船就是偃甲?妙極了,這麼大的偃甲,我還是第一次碰到。”
樂無異“哎喲”一聲,痛得跳腳,那黃光又是一閃,溜進小室帷幕以後。樂無異倉猝蹲下身來,從幕布裂縫望去。
樂無異頓感絕望。看來這一趟追隨之旅,畢竟要無果而結束。
先前樂無異僻處樂土,對人間動靜全不體貼。此時在酒館中,商旅輻湊、動靜會聚流散,他又故意聽學,卻將天下局勢體味得七七八八。一時樂無異倒有些不捨分開福臨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