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宜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胡大人實乃法家拂士,有此良臣,國之大幸。因籌劃政事生了很多白髮,本宮也為此頗感憂心,池良俊,替胡大人清算清算。”
戲台上的狄嵐一時假眠,而看台上的陸禾倒是幾次點頭已入夢境。
給澇災一鬨,沈旭周與原俊也此等孤負聖恩貪墨瀆職之徒免不得經刑部收押審理。胡來彥剋日盤桓於府衙檢察往年卷宗,隻望能尋到一兩例從輕發落的舊事可鑽裂縫馬腳,何如他本是司命嚴苛的閻王爺那裡乾得來助人脫身的事兒?幾無所獲之下,那邊廂韓儒與魯王皆盯得緊,他一刻也不得歇,憋久了胸悶難受,才尋來希夷園聽戲消遣。才走進戲園,便被小廝奉告三樓的雅座皆被人包下了,胡大人可否於二樓屈就?
“懷思姑姑是女人,狄嵐也是女人……”宜陽雙手支著下巴看得出神,口中喃喃自語,眸色悵惘中或有所得。
不待陸禾順著她所指瞥眼俯視,底下鼓掌喝采之聲此起彼伏,萬鴉競噪,可想見盛況何貌。
陸禾是駙馬?!
“殿下之意……”
胡來彥聞言神采微變,忙打著草率眼賠笑幾聲:“殿下折煞臣下了,臣整顆心都獻給陛下與天下百姓社稷了,縱是擔憂殿下,哪閒得下來這小巧心機來湊趣取巧呢。這不——”指了指本身鬢間白髮,愁眉苦臉,“剋日為了措置沈旭周與原俊也那等怙惡不悛之人使白髮又添了好幾根!”
陸禾頓了頓,忍下心中一瞬的澀然,答道:“好。”
“陸禾——!”宜陽狠狠拍了下桌案,兩個字幾近是自牙縫邊擠出來的,透著怒不成遏的憤然,剛纔眸色中的羞怯也十足煙消雲散。
戲目叫《謫仙怨》,雖皆是胡人出演免不得於細枝末節處有些微變動,卻模糊瞧得出原作的陳跡。演的是德宗年間狄嵐為洗刷父親委曲女扮男裝,連中三元後曆經宦海官拜九卿,沉冤得雪又幫手德宗天子改革吏治整肅朝綱,東窗事發後雖萬民為之請願,金科玉律無可衝突,仍落得身首異處的了局。
天子的旨意裡明顯白白地寫著在京諸位臣僚皆得就勘災賑災一事擬寫議案上呈禦覽,陸禾這個公主府裡的侍講學士也不過乎。
又見陸禾眼下確切壘著厚厚的烏青,宜陽才勉強消了火氣,淡淡道:“對付一通便可,何至於勞心費心呢?”
豈知這廝剛纔攔得狠時走得趾高氣揚裝腔作勢,眼下卻低眉紮眼唯唯諾諾地換了個模樣,慎步走向宜陽,躬身拱手滿麵堆笑:“臣見過宜陽殿下,請殿下大安。”
幾大步踏上木梯,好歹趕在那人掀簾之時搶上前道:“喲,胡大人本日好興趣!”
“這戲目有如此無聊?”宜陽玉手指向樓下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官方屢禁不止的戲目,竟能將你看睡著?”
新婚之日,懷思公主與駙馬狄嵐秉燭夜坐,下了一宿的棋,直至鄰近清曉,懷思公主悄悄入眠,狄嵐吹滅燈燭後輕手重腳地將懷思公主抱回床榻上,而後以匕首劃破手指,點了一灘血漬充作落紅。
公然還是貧乏曆練,宜陽順勢拉著她坐下,向她溫言解釋:“湖尋兩州離京師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可勘災賑災畢竟不是巡查民政軍政這等既可於上積累資格又可於下收攬民氣的安逸差事,路途悠遠長途跋涉之下也許累出甚麼病來。”說至此處,忽覺話語中體貼之意過分,耳垂染上些許粉色,忙尋了彆的正司來由,“辦好了,雖可升遷封賞,卻也把人獲咎了潔淨。若辦不好,我父皇那兒也定輕饒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