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裡,沈澤棠城府頗深,喜怒不形於色,能揣摸透貳心機的人寥寥,舜鈺是此中一個。
“你但是名喚馮舜鈺,秦院使的外甥?”他問,聲音很沉穩,亦很溫潤。
舜鈺起家至轎前,才欲跪伏施禮,哪想轎內的人敏捷伸脫手,竟不輕不重地握住了她的胳臂。那掌中的溫度透過薄弱錦袖,炙熱地滲在她柔嫩的肌膚上。
周忱謹慎滿麵,謝答:“勞沈大人繁忙以外掂念,自感於心,隻怕小兒此次終是在災害逃。”言語間,倒底添上多少沉重。
沈澤棠點到為止,目光已落於他身後跪地少年,穿月白直綴,在一眾青衫紅帶衙吏間,格外奪目,逐命批示使去提他來跟前問話。
舜鈺俄然悄悄感喟:“田叔你雖有一身不凡技藝,可我們當古人單力寡,隻為輕易偷生而活,如若周忱一流逞凶鬥狠,定是報酬刀俎我為魚肉。此次毒殺周海,為我圖一時之快,未曾考慮全麵,現想來確是後患無窮,甚或連秦府都受纏累,今雖得幸運逃過,不見得下次有如此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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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鈺知他倔強,不再勸,目睹他欲分開,不知怎地,又極快叫了聲田叔,田榮複轉來,問可有事?
沈澤棠聽著,神情不置可否,掃了掃少年胸前衣衿,還留有被人抓揉成團的褶皺,逐看向周忱,語氣還是謙恭:“此人由肅州府學保舉,欲入國子監進學,我即為國子監監事之臣,念與他師生緣份一場,若周大人查出他有害人道命之實,萬望能知會我一聲。”
“還不跪下拜見?”批示使在旁厲喝,舜鈺這才陡醒,忙雙膝著地拜過。
出了半晌神,舜鈺把包枇杷的帕子解開來,伸手隨便擇了一隻,剝去黃皮子,嘗兩口,還是摘得早了,那滋味,酸澀進心底。
離馬車旁不遠,有頭戴鬥笠的老夫蹲在巷邊,“叭噠叭噠”抽著一杆子旱菸,麵前擺一柳筐新摘的黃枇杷。
稍刻工夫,老夫用藍布帕子包著親身送過來,舜鈺接過,看看他,蹙眉問:“田叔你來何為?這裡皆是官府的人。”
沈澤棠原想免他的禮,想想算了!他這麼怕他。
眾衙役及舜鈺皆跪迎。
她頓了下,看田榮神情龐大,持續道:“常言道,民鬥官如卵擊石,官鬥官棋逢敵手,我即去國子監讀書,過科舉得功名,希能早日入朝為官,得查田氏一族滅門本相。田叔如有想去之處便去,有事需尋我,奉告梅遜便可。”
舜鈺身子止不住微顫,沈澤棠,宿世裡她就怕他的很,即便現在,他臉上帶著淡淡笑容,目光溫和的與她眼神交碰,她還是心跳如擂,鎮靜的連他何時鬆開她的胳臂,都未曾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