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席上大家自危，噤聲不敢多言，沈澤棠神情淡淡如常，隻低頭吃著碗裡的茶。

剛巧傳話管事倉促至周忱身邊，稟詹事府少詹事秦良與太病院院使秦仲同來記念，周忱聽得此兄弟二人名號，勾起新仇宿恨，神情陰暗，怒容漸生。

又轉頭使使眼色，一世人乖覺地朝門外退去。

徐炳永看著他，目光愈發灼灼，沈澤棠收斂心神，便知自個話說的多了些，他實在不是個多話之人，徐炳永太體味他。

早已有知戀人在徐炳永耳邊道出首尾，他瞅了瞅沈澤棠，問但是真假。

徐炳永拈髯，連正眼也不瞧他，隻是沉聲斥責：“今是周尚書公子發葬出殯的日子，死者尊大，你怎另有閒心談甚麼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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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之人老是聽得清楚明白的，周忱麵上怒意瞬消，能得徐閣老言語警示，其意深明。頓時大喜過望，逐站起恭敬作揖謝過，隨傳話管事而去。

世人酬酢了會話，坐徐炳永另一側的兵部右侍郎夏萬春，靠近低聲道：“徐閣老可知王大將軍惹的禍麼？蒙古交州使臣帶禮品來吾朝進貢，其夫人及公子一道隨來，王將軍竟貪那夫人美色強行欺辱，致其慚愧他殺。言官接連數日諫諍封駁，要治他的罪，而皇上卻擬詔欲封其為漠國公。閣老怎看此事端？”

轉而給周忱提點道：“令子早逝實為憾事，你又無實據是彆天災害，明麵上總也得給秦院使個麵子，莫要凡事做得死絕。至於那小秀才......！”他略一沉吟，端起盅清酒，酒入喉時話也恍惚傳了出來：“師生總有緣儘時，你暫忍著吧。”

公然徐炳永饒有興趣又問：“那門生叫甚麼名字？長得多麼樣貌？怎引得周海連命都丟了！”

“我隻隨口問問，你心慌甚麼。”徐炳永語氣有些詫異：“但是嫌棄長卿攀附不上？”話音落，他自個倒笑了。

“我另有要事在身，夏大人若無它話，就此彆過吧。”不等他說完，沈澤棠即婉拒，神態還是謙謙暖和，隻是眼神倏得陰涼下來。

見著是秦良出去，孫氏忙站起，邊抬手清算鬢髮，邊笑容迎人：“老爺今怎比昔日返來的早些。”

沈澤棠都不想理他了。莊嚴著臉叮嚀：“快馬加鞭去國子監一趟，問司業吳溥討回那筒新審過的退學監生試卷，我要重新決計。”

一眾恭維阿諛，徐炳永卻皺起眉宇，覷眼瞥了瞥陳修新，稍過半晌才道：“這裡大奠之地，恰是邪靈踏實，陰氣正盛時，你拖個病體來湊甚麼熱烈。”

你瞧沈二爺那般的明月清風呢，可與他朝堂交過手，來過回合的同僚皆知，此人的城府深不成測，萬事皆是手腕與利弊的衡量，全然地善與惡已實難用來描述他。

“夏大人但是有事？”沈澤棠身型頗清梧，一抹晚照霞光在他肩頭逗留，映得他衣袂繾風，笑容淡淡，非常儒雅。

徐首輔脾氣喜怒無常，耍起暴戾手腕來，另人顏麵俱無還算是輕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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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原是這般籌算！”夏萬春鬆了口氣，又忐忑的摸索：“實不相瞞，下官家中另有個幺女，才貌雙全，兩年後正及笄，若大人情願......！”

他直走出去，孫氏正盤腿坐在床上，嘴唇翕張，滿臉哭花的碧菱並五六個丫環婆子垂手而立。

秦良進慶禧堂，一到院裡，便聽孫氏在訓人：“一個個白眼狼似的，如何喂都養不熟。”他皺皺眉宇，隔著窗子，模糊可見裡頭人影恍恍，逐放重腳步，又咳嗽兩聲，瞬息跑出兩個丫環來，問候焦急打起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