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長韞繫了腰間束帶,回顧搭言道:“聽你一說,倒覺有些餓了,外間可有甚麼吃食?”
“隨駕伴龍,可不是大家皆能有的殊榮。”邵長韞見沈辛夷神采黯然,笑道:“本日宮裡傳了動靜來,讓駐京官員籌辦接駕事件。聖上已於三日前起駕歸京,算算日子,也不過半月,子牧便能歸家。”
“那裡就這麼從速兒。”邵長韞笑道:“待子牧成了家,將來蘭桂齊芳之時,可有得你忙。”
秋玉蹲身施禮,輕聲說道:“夫人正歪在裡間榻上,爺但是要盥洗?”
日月如梭,轉眼便是崇德四年。
邵長韞仰起肥胖的側顏,幽幽長歎一聲,墮入深思當中。
沈辛夷眸色鬱鬱,極其無法地嗔了邵長韞一眼,緩緩說道:“子牧自小從未離了我們身邊,此次隨駕伴龍,去了這般久,怎不讓民氣憂。”
此訓一出,謝永安一脈再無翻身之望。同年,謝嵩以本身年老老病為由,上書離任襄國公一爵,爵位由庶子謝永忠秉承。
現在且說子期她們姐妹各自回房後,沈辛夷便打發了一眾丫環婆子,自倚在窗下羅漢榻上歇乏。屋內檀香業已燃儘,隻餘絲絲暗香悠悠迴環。沈辛夷不覺合了眼,恍忽惚似睡非睡。
時襄國公謝嵩感戴天恩,撫膺慟哭,長跪於金闕之下。言“臣下教子無方,萬死難贖其罪。雖聖上顧懷舊情,未曾窮究謝永安瀆職之罪。但臣為股肱以奉主上,怎可有失。”遂將謝永安一脈自族譜除名,辭退族籍,身後不得葬入宗族祖墳。
蕭帝因去歲冬狩之失,大發雷霆之怒,數道聖諭連下,大肆剿殺前朝餘孽,以固社稷江山。
襄國公謝嵩同宗子謝永安、次子謝永忠,隨駕出行。彼時,謝永安任錦衣衛親軍批示使,賣力蕭帝此次冬狩安危。
彼時合法夏季將儘之時,夜裡已有了些微涼意。
一場浩浩然冬狩之行,咿咿呀呀開了戲,正至酣時,卻淒淒然難結束。好一似群鳥殺儘良弓藏,劍影刀光局中局。
內裡隻一張素白小箋,恭楷寫道:“跏趺居蒲團,掃徑邀襜帷。”僅書十字之言,一無昂首,二無落款。邵長韞緩緩闔目,撚箋向紅燭,任其泯於煙塵中。
那蕭帝雖帶精兵百名,卻不料有此番變故。世人一番惡鬥之下,十二名前朝餘孽雖登時誅殺,無一活口。蕭帝亦因龍體受損,急行回宮。
崇德三年,新朝初定,萬民嵩呼慶明主。舉國高低,皆是一番民安物阜亂世景。古文曾言:“天子諸侯,無事,則歲三田。”
邵長韞負手立於窗前,凝目於麵前如墨夜色,沉默深思很久,才伸手自懷中取了一封書子出來。那是方纔歸府之時,管事張靖暗裡塞於他的。
謝姓世人以家訓有言“鸞鳳同類不成相語,嫡子襲爵之製不成亂也”為由,皆死力勸止。謝嵩大怒,開宗祠焚香告祖,改立家訓。
沈辛夷聞言,一腔擔憂才稍稍落下,雙眸晶亮,柔聲笑道:“那明兒可得備起來了,免獲得時像落湯螃蟹似得,亂手亂腳的。”
謝永安因護駕倒黴,理應處斬。群臣長跪於金殿為謝永安討情,終究蕭帝念其謝氏一門忠烈,饒謝永安之極刑,將其削職革出,永不敘用。
時至戌正初刻,秋玉才聽小丫頭問安的聲音從外間傳來。待站起家來,果見邵長韞正打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