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又一朝，天子有清算不完的外戚。輪完了竇氏，遲早有一天要輪上風頭無兩的衛氏。

竇沅撲了個空。

竇沅輕一笑：“你彆笑話我，鉤弋夫人乃甘泉宮的仆人，陛下連甘泉宮都賞了你，舉掖庭，那個敢與鉤弋夫人爭聖眷？”她眉色輕轉：“話又說返來，陛下這是如何啦？連我都不見……”

自天子失落又返，他連早朝都不上，仍由太子理政，舉漢宮，連天子的影兒都瞧不見。隻傳聞，天子偶爾會來鉤弋宮走一遭兒，見鉤弋夫人。

“您在迴避，陛下，當年……畢竟是你負欠，才教她落了魂。……宮中早無人敢為陳後說半句話，我說了，您……不歡暢？我偏說，您若難受了，我便日日夜夜周而複始地在您耳旁唸叨！”

鉤弋夫人笑道：“有甚不敢當的？數算宮中，偏姐姐這‘外戚’過的好，旁人連麵聖的機會都未遇過哩！陛下愛與姐姐說話兒，這誰都曉得……”

“博浪沙。”

“阿沅,你來啦。”

――“阿沅，陪朕說說話。”

天子並未留在桂宮。在問禦前留守桂宮的從侍，方知天子早已擺駕宣室殿，便徑走宣室殿。卻還是撲了個空。

天子，不見了。

竇沅入鉤弋宮，隻覺淡淡香氣撲鼻而來，稍熏時，通體舒泰，因覺這宮室好生吸惹人，難怪天子曾流連忘返。

“如何辦？”他頹頹的身子又起了力道，一雙眼睛立時放了光芒：“天涯天涯，朕生剮了劉榮！”

她看過那口荷花塘子。

竇沅道：“陛下目今毫不會動衛氏一門，又何必裝模作樣？死去的人瞧不見陛下的慚愧，而我……更不必陛下冒充阿諛。陛下若不忍動衛氏，那便不動。妾的話，有多少分量？”

她便點頭：“稟陛下，這當時，妾並不知您在說些甚麼。”

等了小半月，竇沅終究見到了天子。天子彷彿昨兒還在跟前，一夜之間，衰老很多。他仍居高位，於丹陛之上唱“免”……

天子動了動，道：“阿沅，你是朕的親人，朕隻願與你說說內心話，你……你彆回絕。天下之大，朕坐擁江山，旁人看著風景，實則呢？為帝孤單，朕身邊連個能說話的人都冇有……朕的兒子們，朕不知他們在想些甚麼，或許，在想朕何時龍馭？好為他們挪地兒？”

翻雲覆雨的帝王，也有手不能及的時候。

“是,陛下,我來了。”她徐行走疇昔：“您今兒這火發的不值當……”

征和二年。

她很見機，不再問。

那是她獲得的獨一動靜。

“不準你再提那兩個字兒！”天子俄然拔高了音量，這猛一提氣兒，便牽起了一陣嗽意，天子連嗽不止。

天子連說兩聲可愛，肝火攻心，便嗽的不能止。竇沅邁前一步，再不忍了，便為天子順背，掌心觸著冕服龍鱗，隻覺燙的可駭。

“阿沅，她……”他咂了咂舌，終究站了起來，走到她麵前：“她……塘子掘開了，今兒早的報信，桂宮那口塘子，被朕的親軍瀉了水。”天子凝神，正立她麵前，那樣高大的身影，直將她的氣勢全蓋壓疇昔。天子看著她的眼睛：“塘子底有玄關，裡通密道，阿沅，這是幾時的事？如何朕全不曉得呢？”

天子於宣室殿發了一通肝火，震嚇了幾數的老臣，率親軍一起奔出宮外，遠去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