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因覷見廊下偏隅停著一座肩輦,問道:“再晚,宮門就要下鑰……長樂宮有客?”
“陛下禦行――幸――長樂宮!”
阿嬌撐著麵額,慼慼笑了笑:“懶怠了,整日蔫在屋子裡,氣色哪會好?倒讓阿母冇的白擔憂。”她俄然似想起了些甚麼,歎一口氣,問竇沅:“阿沅,前次新晉家人子入謁,皇外祖母那頭回了聲,冇見,我這邊曲裡拐來的動靜,傳聞外祖母身上大不好?他們都瞞我,明天幸能見到你,阿姐隻問你討一句話――太皇太後是否抱恙?”
又一日。
膝行而出。
阿嬌感喟道:“母親為女兒做的統統,女兒都曉得。這幾月來,貶黜長門,日子待的平靜了,我也想明白很多……隻是心中仍非常惦記皇外祖母,阿沅,為姐托你一件事――為姐……為姐想……想見一見阿祖……”
武帝不語,眉峰在月色下朗朗,兩列宮女並字排開,手挑宮燈,一起直向內宮行去。
楊對勁回曰:“是了!小翁主孝心動人,長樂宮老太後湯水不進,皆憑竇沅翁主悉心顧問,現在太皇太後整日臥在病榻上,擺佈更是離不得竇沅小翁主!”
竇沅伏地,長跪:“阿沅萬死,必以螳臂之力為表姐納命!當朝以孝謹治天下,天子孝心動人,長樂宮於尊,天子與表姐皆為孫,現在老太後抱恙,斷無不肯教表姐謁見之理!”
司禮寺人尖細的嗓音唱開:
武帝劉徹踐祚今後,更奉長樂宮為尊,孝謹動人,於這位尊祖,一貫都是善待有加。竇太後曆文帝、景帝、武帝三朝,通脈朝中事,漢室江山,女主力佑非常,皆因如此,武帝劉徹感念在心。
武帝自上林苑榮返,頭一件事便是晉謁長樂宮,去瞧阿祖太皇太後。竇太後如本年齡已高,加上舊年有眼疾,即便宮中衣食用度一應皆是上好,兒孫繞膝,權力至尊,也難排鬱憂。
竇沅驚痛,見皇後表姐已經問到了這個份兒上了,便想據實相告,卻又想起竇太主此前一再警告她,若見到阿嬌,切不成叫她驚憂內裡諸事,若陳後問起家母或孃家祖母,隻說統統安好。是以竇沅並不敢據實相述,正設法兒敷衍時,卻聽阿嬌又道:“想來我們是姐妹情分,現在我已這個模樣了……你若憐我恤我,阿沅,便給阿姐一句實話罷!”陳後慼慼然,叫人不忍回據,阿沅隻得說道:“太皇太後鳳體有恙,藥膳服侍有些光陰了,也不見好。皇上每日晨昏定省,隻瞅著皇祖母氣色一日頹過一日,有一回,竟在長樂宮潑了那起子太醫一臉冷水,動了好大的氣,直罵太醫不頂用,唬得一大喇子太醫在長樂宮外庭毒日下跪了一地,天子龍顏大怒,太皇太後因說:‘徹兒,不怪那起子醫官,那是阿祖的命,人說長樂宮‘千歲永泰’,永巷八大宮主位‘千歲永泰’,我們呐,哪能真活個千歲呀!阿祖福祚近七十,這輩子呀,算夠數了!徹兒,不叫他們難堪,我的徹兒,但是‘萬年無極’的天子!今後福祚綿綿,祖母看著你,看著你……’皇上見太皇太後又動了悲傷,這才作罷,免太醫極刑,因在長樂宮又與皇祖母話舊……太皇太後最掛唸的,莫過表姐你,那一日,天子退出長樂宮,臉上鬱鬱,想來是太皇太後在他麵前,提了表姐……館陶姑姑教阿沅提點表姐一句,凡事皆要寬解,今後日子長著呢,堂邑侯府在,大長公主在,長樂宮阿祖在,長門陳氏便繁華繁華享之不儘!且教阿姐寬解,阿姐這邊擰著氣兒,長樂宮再用力,怕是也難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