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教她老死長門!”
天子滿肺腑肝火無可出,見這滿殿悲慼,侍婢竟也來指導本身如何擺將,更是怒不成遏,武帝抬龍靴,一腳將婉心踹翻在地:“朕何時說要取陳先性命?要你這奴心奴骨的肮臟東西自作聰明!”
便是在猗蘭殿內廷的小案上,她手把手教他寫字。當時阿嬌也還小,幾歲的女娃娃,卻已經能寫一手標緻的小篆。堂邑侯陳午,將這個心尖上的寶貝女兒,冒充男兒教養。她比他長進太多。
武帝長眉微攢,聲音嘶啞道:“這……當真是她的字?”
館陶姑姑是愛阿嬌的,雖是怒斥,但語氣中難掩寵溺。
衛子夫撐額,好久都不說話。室內一時喧鬨無聲。
衛子夫坐塌側,乏力地揮了揮手:“本宮乏了,都退罷。”
衛子夫已然發覺不對勁,忙道:“陛下,這……是臣妾做錯事了?”她因跪地,一雙眼睛裡閃過錯愕與鎮靜,忙膝席伏禮,眼淚亂了妝花。
“話是如此說,但……”衛子夫抹著胸口,膝蓋跪的生疼,已然起不來,婉心諸人見狀,忙將她攙起來,衛子夫坐定以後,仍然不愈:“可嚇死本宮了!人道君威難測、伴君如伴虎,現在看來,前人誠不我欺!”
武帝狠狠將帛書擲地,玄色冕服龍袖在麵前劃過一道弧線,冰冷的篆字絲帛擲在一名貼身內官臉上,唬得那內官倉猝下跪,未央宮裡,掌燈的宮人,侍立的內官,乍然間烏泱泱跪了一地。
天子嘲笑道:“帛中所記那年元宵,朕雖年幼,也另有印象。——先皇前元時,朕龍潛,封膠東王,彼時……”武帝倏忽吸了口氣,目中彷彿凝著幾絲雪花冰片,在微暖的燭光下,那冰片化了開來,似在淨水中洗過的寒光燭火,在帝王眼中伸展。武帝目色沉沉:“彼時,東宮太子乃栗姬宗子,劉榮。”武帝一頓,目光旋即轉狠:“好個陳阿嬌,好個皇後!朕初時待她一片至心,她——她如何算計於朕?帛書藏私交,暗通款曲——堂邑侯府的小翁主啊,真好,真好啊!她於天家嚴肅置何地?她便是如許算計朕!”
衛子夫眉頭微鎖:“婉心切不成胡說!陳皇後乃館陶大長公主掌上明珠,怎容得我們暗裡裡說三道四?”
婉心聽衛子夫口氣不對,忙下跪:“娘娘切勿胡思亂想!娘娘向來賢德,統統的罪孽,都是婢子造下的,婢子若然有一天過身,哪怕閻羅殿君派小鬼來勾舌頭,婢子也是不怕的。娘娘並未不法,娘娘一貫仁心仁德,現在出此下策,也是千萬個不得已——長門陳氏善妒,若然被她得返椒房殿,娘娘與腹中皇子的性命,要還是不要了?況然,那陳氏與栗太子有私交,亦一定是我們誑造,不然,陛下也不會反應如此之大——”
“是朕胡塗了,她的手跡,朕怎會不認得?”天子低喃,通俗眼眸中經緯錯橫,他忽地笑道:“當真是中宮一片殷殷交誼啊!她……她當真情深!”天子的聲音降落沙啞,在未央宮沖天明燭中,卻好像烏黑夜裡瘮人的狼嗥……
內官頓首伏地,連大氣也不敢出。承明殿內,明燭通透,滿殿的宮人皆伏地,沉寂滿室,哪怕是連半根尖針掉地的聲音也能聽的萬分清楚。
衛子夫驚出一聲虛汗,侍女婉心忙膝行近旁,將她扶起,衛子夫握著婉心的胳膊,還冇緩過勁兒來,惶然道:“你瞧見陛下方纔的模樣了嗎?駭得本宮……”她說話間,已是喘氣吃緊,婉心趕緊安撫:“娘娘,毋須惶恐,陛下那氣兒,是衝著長門去的,與我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