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秋 落花逐水流_第6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6)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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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字如其人。天子的手微微顫抖,篆字如其人,是她,公然是她。

內侍旋即跟上,浩浩承明殿,天子的背影竟有幾分苦楚。

婉心也隨承明殿今主衛夫人而跪,叩首如搗蒜:“陛下開恩!留陳皇後一命!”

天子暴怒地顛覆身邊漏架,拂袖而去。冕冠十二旒於額前輕搖,玉珠撞擊之聲澈澈,玄色冕服曳地,拖著琉璃空中,似漾出一暈一暈的水紋。

篆字如其人。天子的手微顫,忽將那些年事恍忽便拋了疇昔,他模糊記起,幼年時與母後、長姐居猗蘭殿,阿嬌隨館陶姑姑前來拜見,當時堂邑侯府勢盛,館陶姑姑乃禦駕前的紅人,他與母親王美人,卻甚麼也不是,失勢居猗蘭殿,父皇悠長也不來探看。他當時年幼,甚麼也不懂,天然也策畫不過來館陶姑姑俄然疏離栗姬,靠近猗蘭殿的目標安在。他隻記得有一回,館陶姑姑再來時,手上牽帶著如許一個粉粉嫩嫩都雅的女娃兒,她笑起來的模樣明麗似四月驕陽,館陶姑姑喊她“嬌嬌”——“嬌嬌,你要謁禮,見了王娘娘,怎生如許不識禮數?”

內官頓首伏地,連大氣也不敢出。承明殿內,明燭通透,滿殿的宮人皆伏地,沉寂滿室,哪怕是連半根尖針掉地的聲音也能聽的萬分清楚。

帛書乃陳皇背工跡,所記多年前元宵樂事,將寤寐思之的情郎稱作“太子”,此封手劄在椒房殿再現天光時,由侍婢婉心所得,原想藉由此剖陳陳後心跡,天子看了能轉意轉意,誰料,陳後所指“太子”,竟非當今君上,而是早已被黜為臨江王的栗太子劉榮。故太子榮,與表妹堂邑翁主陳氏前有婚盟,如此一來,更惹人遐想,怪道君上龍顏大怒。

“如此,便教她老死長門!”

衛子夫駭得驀地跪地,顫抖著泣淚不止,惶惑道:“陛下,妾不知,妾萬死——陛下好歹看在長樂宮老太後、館陶大長公主麵兒上,留陳後一命!陛下——開恩呐!”

衛子夫因見武帝變態,便道:“陛下,這是如何了?陛下與皇後,那樣深的豪情,打小兒一塊長大,臣妾原見皇後帛書寄情,已然打動不已,陛下想來念及舊事,睹物思人了吧?”衛子夫因拜曰:“不過兩三日,椒房殿拾掇恰當了,便可迎回皇後,如此,上可承長樂宮之意,下續天家鶼鰈之情,豈不分身?”

婉心正要說話時,卻聽衛子夫長長感喟:“真是不法!”

天子怒極,額前已微微現出青色——

館陶姑姑是愛阿嬌的,雖是怒斥,但語氣中難掩寵溺。

便是在猗蘭殿內廷的小案上,她手把手教他寫字。當時阿嬌也還小,幾歲的女娃娃,卻已經能寫一手標緻的小篆。堂邑侯陳午,將這個心尖上的寶貝女兒,冒充男兒教養。她比他長進太多。

衛子夫撐額,好久都不說話。室內一時喧鬨無聲。

婉心聽衛子夫口氣不對,忙下跪:“娘娘切勿胡思亂想!娘娘向來賢德,統統的罪孽,都是婢子造下的,婢子若然有一天過身,哪怕閻羅殿君派小鬼來勾舌頭,婢子也是不怕的。娘娘並未不法,娘娘一貫仁心仁德,現在出此下策,也是千萬個不得已——長門陳氏善妒,若然被她得返椒房殿,娘娘與腹中皇子的性命,要還是不要了?況然,那陳氏與栗太子有私交,亦一定是我們誑造,不然,陛下也不會反應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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