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慶娣偶爾分解內心時，總藏不住幾分無法。年紀越大，脾氣的銳角便越油滑。盤古熱烈悍桀的感情須於不竭退化演變的文明之下叩首，若如此論，她孜孜不倦地讀書究竟是幸抑或不幸？

“事情早冇了，我現在很需求錢，這麼大的人了，也不能在家乾坐著吃我媽的。”薑尚堯凝睇慶娣還是不滿的神采，語氣軟了下來，“在裡頭幾年都是下礦勞動，礦下的環境熟諳，我會重視安然，命也夠大，你放心。對了，你承諾過請我用飯的，明天年不算數？”

屋後的槭樹林葉子落儘，伶仃的枝椏向天。福頭奔前顧後，來回梭巡，間中發明瞭落葉堆裡的小蟲豸，衝動地狂吠不休。

慶娣急追上兩步，“薑大哥。”她喊住他，“你不感覺太極度些了嗎？”

和獄中的餬口倒是有些相像，薑尚堯笑起來。

她的坦誠換來他唇角苦笑，慶娣怔怔問：“為甚麼要說這些？為甚麼必然要我信賴你不是個好人？你籌算做甚麼？”

這話問得薑尚堯頓時難堪起來，暖和的笑容竟帶著些許羞怯。

“薑大哥！”身後慶娣疾奔而至，邊跑邊喊他的名字。“你甚麼時候回家過年？”

“甚麼時候來的？”

“現在算好了，聽我舅說，往前幾年煤賣不出去的時候，黌舍連電也省著用。”慶娣的話引來一片擁戴。

十多天後的一個傍晚，當放學的孩子們像出籠的鳥兒吱吱喳喳衝出校門，慶娣招手和他們道完再見，齊腰高的石牆外，他轉過身。氣候很好，落日灑在他刻薄的肩膊上，在他玄色的瞳人反應出她的笑靨時，他再一次笑進眼睛裡。

跟著啪一聲，光芒穿過麥稈細緻的裂縫，投射到笨拙的大木桌和中間的黃格子床單上，罩出淡淡的光暈，再看木桌上大玻璃瓶裡插著的一把枯黃野草，全部小屋頓時有股渾然天成的味道。慶娣欣喜的目光在小屋與屋裡的男人之間流連，薑尚堯很有些難為情，自謙說：“結果還行。”

清冷的氛圍深吸進肺腑，薑尚堯走出校門，遠眺火線，無星之夜，歸去的路漫漫於暗中，他必是要踏履而上的。

薑尚堯神情慎重地思慮著，嘴角浮起一個恍忽的笑，“這幾年，我日思夜想的就是這些。你說的，也就是我忌諱的。現在是萬事開端難。冇乾係，我總能找到體例。”

為了避嫌，小屋的門大開著，鄉間的風灌出去非常徹骨。慶娣拿了兩個紅薯塞進小煤爐的爐膛灰裡，聽到他發起：“不如出去轉轉？”她點頭說好。

“我曉得，愛音樂會唱歌的人，對美，必然會有本身不流俗的觀點……可我不曉得的是，你另有甚麼不會的？”

“當然。”慶娣坦誠相告，“隻要你骨子裡的東西冇有變。”

她狠狠點頭，彷彿他的承諾給她帶來莫大的安撫，眼裡是純然的信賴。薑尚堯不自發地抬起手想揉搓一下她的腦袋，手舉起來才恍悟伊人非伊人，心口一陣狠惡的收縮，他揚手道彆：“我先走了。”

“我記得在內裡的時候，有一次你說，我是中正平和的人。我，”薑尚堯頓一頓，“我冇那麼好。在內裡……產生了很多事，是你、也是之前的我不敢設想的。慶娣，不要把我想得太好了。”

暮色低垂，有一搭冇一搭地說著話，逛逛停停，直到村口林子絕頂，兩人相顧一笑，又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