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賈菌亦係榮國府近派的重孫,其母亦少寡,獨守著賈菌。這賈菌與賈蘭最好,以是二人同桌而坐。誰知賈菌年紀雖小,誌氣最大,極是個調皮不怕人的。他在坐上冷眼瞥見金榮的朋友暗助金榮,飛硯來打茗煙,偏冇打著茗煙,便落在他桌上,正打在麵前,將一個磁硯水壺打了個粉碎,濺了一書黑水。賈菌如何依得,便罵:“好囚攮的們,這不都動了手了麼!”罵著,也便抓起硯磚來要打歸去。賈蘭是個費事的,忙按住硯,極口勸道:“好兄弟,不與我們相乾。”賈菌如何忍得住,便兩手抱起書匣子來,照那邊掄了去。終是身小力薄,卻掄到半道,珍寶玉、秦鐘桌案上就落了下來。隻聽“豁啷啷”一聲響,砸在桌上,書籍、紙片、筆硯等物撒了一桌,又把寶玉的一碗茶也砸得碗碎茶流。賈菌便跳出來,要揪打那一個飛硯的。金榮此時順手抓了一根毛竹大板在手,地狹人多,那邊經得舞動長板。茗煙早吃了一下,亂嚷道:“你們還不來脫手?”寶玉另有三個小廝:一名鋤藥,一名掃紅,一名墨雨。這三個豈有不調皮的,一齊亂嚷:“小婦養的!動了兵器了!”墨雨遂掇起一根門閂,掃紅、鋤藥手中都是馬鞭子,簇擁而上。賈瑞急得攔一回這個,勸一回阿誰,誰聽他的話,肆行大鬨。眾頑童也有順勢幫著打承平拳助樂的,也有怯懦藏過一邊的,也有直立在桌上拍動手兒亂笑,喝著聲兒叫打的。登登間鼎沸起來。
本來這一個名喚賈薔,亦係寧府中之樸重玄孫,父母早亡,從小兒跟著賈珍度日,現在長了十六歲,比賈蓉生的還風騷姣美。他弟兄二人最相親厚,常相共處。寧府人多口雜,那些不得誌的奴婢們,專能造言誹謗仆人,是以,不知又有了甚麼小人詬誶謠諑之詞。賈珍想亦傳聞得些口聲不大好,本身也要避些懷疑,現在竟分與房舍,命賈薔搬出寧府,自去立流派度日去了。這賈薔外相既美,內性又聰明,固然應名來上學,亦不過虛掩眼目罷了。還是鬥雞嘍囉,賞花玩柳。總恃上有賈珍寵嬖,下有賈蓉幫助,是以族人誰敢來觸逆於他。他既和賈蓉最好,今見有人欺負秦鐘,如何肯依?本身要挺身出來抱不平,心中且又揣測一番,:“金榮、賈瑞一乾人,都是薛大叔的相知,向日我又與薛大叔相好,倘或我一出頭,他們奉告了老薛,我們豈不傷了和藹?待要不管,如此謊言,說得大師敗興。現在何不消計製伏,又止息口聲,又不傷臉麵?”想畢,也假裝出小恭,走至內裡,悄悄把跟寶玉的書童名喚茗煙者喚到身邊,如此這般,調撥他幾句。
這茗煙乃是寶玉第一個得用的,且又年青不諳世事,現在聽賈薔說金榮如此欺負秦鐘,連他的爺寶玉都扳連在內,不給他個短長,下次更加瘋縱難製了。這茗煙無端就要逼迫人的,現在聽了這話,又有賈薔助著,便一頭出去找金榮。也不叫金相公了,隻說“姓金的,你是甚麼東西!”賈薔遂跺一跺靴子,用心整整衣服,看看日影兒說:“是時候了。”遂先向賈瑞說有事要早走一步。賈瑞不敢強他,隻得隨他去了。這裡茗煙先一把揪住金榮問道:“我們肏屁股不肏,管你雞(原字為左毛右幾)巴(原字為左毛右巴)相乾!反正冇肏你爹去就罷了你是好小子,出來動一動你茗大爺!”嚇得滿屋中後輩都怔怔的癡望。賈瑞忙呼喊:“茗煙不得撒潑!”金榮氣黃了臉,說:“反了,反了!主子小子都敢如此,我隻和你主子說。”便奪手要去抓打寶玉、秦鐘。尚未去時,從腦後颼的一聲,早見一方硯瓦飛來,並不知係何人打來的,幸未打著,卻又打在旁人的座上,這座上乃是賈蘭、賈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