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堂嬸怕林堂伯再說出甚麼話真的惹了林錦齊發怒,宅子討要不成,反而還要賠上三十兩銀子。她倉猝地拉了丈夫道:“走了,我們快走。”
林錦齊大要上在說此事,實則意指賈家,黛玉也聽出了幾分,蹙眉細想著他這番話,又想起他平日裡對本身的體貼,遲疑著問道:“說到底,哥哥與我並無血緣之親,又何故為著我的事費經心機?隻怕這世上能做到如此的除卻父母,再冇有旁人的。”
林錦齊也不耐煩再和他們膠葛,放下了茶杯道:“我恰是看在叔叔的份上,不肯計算疇前的事,也不究查銀子了,若伯父無事的話,還是快些歸去吧,今後便不要來找我了。”
“哪、哪有四十兩銀子,怕是你記差了罷……”林堂嬸吞吞吐吐,目光閃動,心中倒是驚奇不定,林錦齊那會才十歲,怎會曉得這四十兩銀子的?他們伉儷這兩年來,冇少在林錦齊麵前風言風語,說他們是白白養了他的。
待林堂伯林堂嬸二人走後,黛玉才緩緩地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心境有些龐大。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般粗鄙無禮之人,昔日她打仗的人,措告彆事無不高雅和藹,哪怕公開裡使絆子,大要也不會暴露一絲一毫,更不消說這般的明著撒潑使賴了。隻是這兩人本來是她哥哥的親人,刻薄寡義不說,一見討不到宅子,竟威脅要告到官府裡去,想廢弛她哥哥的名聲。
“有冇有這事,你們心中曉得。我叔叔疇前是個秀才,雖厥後一向未落第,卻也積累了四十兩銀子,嬸嬸常日裡不肯動用,臨終時實在放心不下我,纔將這些全給了你們,隻盼你們能照拂我一二,供我讀書,可你們又是如何做的?”林錦齊目光漸冷,手指一下下地叩著桌麵,“你們貪下了這很多銀子,現在還妄圖白白得一所宅子?我且明顯白白地奉告你們,念在你們與我叔叔親戚一場的份上,銀子的事我便不究查了,隻是你們若還想要彆的,絕無能夠。”
林錦齊先是說親情並不成靠,天下熙熙攘攘皆為了一個“利”字,卻又說人間最為寶貴的還是交誼。這明顯是相互衝突的,細細說來卻又彷彿合情公道。黛玉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林錦齊點點頭,笑道:“本來我便是住在這裡的,隻怕你從小到大,未曾見過這麼小的院宅罷?”
黛玉搖了點頭道:“此到處所雖小,安插卻獨具匠心,可見是另有妙處的。”
林錦齊腔調平平,可說出來的話卻讓兩人齊齊變了神采。
偶有冷風吹過,黛玉咳嗽了聲,林錦齊忙問道:“如何了,但是感覺冷?還是回了房裡籠個火盆更和緩些。”
“無妨事。”黛玉朝著林錦齊笑了笑,拿帕子掩了嘴,坐了下來。
“伯父說這話可真有底氣。”林錦齊輕聲笑了起來,說道,“當年嬸嬸交給你們四十兩銀子時,曾立下字據,你們須賣力我的吃穿用度,供我讀書。你們曾經摸進我房裡去,固然未偷到地契,卻拿到了這字據,想必是頓時毀掉了罷?可惜,那字據是一式兩份的,我現在另有一份,伯父不如將剩下的三十兩還給我。”
“他們原也是哥哥的親戚,為何……”黛玉的神采有些不解。
林堂伯一時惱羞成怒,張口辯駁道:“甚麼銀子,你母親何時給過我們銀子?就你們家那寒酸樣,除了有套像樣的老宅子,那裡另有四十兩的銀子?隻怕是做夢吧!你現在成了富朱紫了,看不上我們這些窮親戚了,可滿揚州的人誰不曉得,你是林大人家過繼的兒子,原是我正端莊經的堂侄兒?”說到此處,林堂伯嘲笑著威脅道,“我本日也明顯白白說了,你若不肯給地契,我便鬨到縣太爺那兒,我也是有理的!我朝以孝治天下,你這麼個發財了便不懷舊情的白眼狼,誰都會戳你的脊梁骨罵一聲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