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枝牡丹熏籠裡逸出翡色輕煙，銷金帳中氤氳著甜膩香芬，周元笙醒來之時，發覺被子已被蹬到了腳下。她睡覺一貫誠懇，為此不免微覺驚奇，略一轉頭便即明白過來——身畔本來還躺著一小我，那人彷彿是個火爐，渾身披髮著滾滾熱度，讓她不自發地在清寒的三秋之季，又向著他的身子略靠了靠。

隻是當下，在和暖陽光普照下，在長街富朱紫潮簇擁下，卻俄然顯出孑然蕭瑟的無法孤傲。她眉心狠狠一跳，本來孤傲竟是比歡樂，更能令人感同身受，銘記入心。

左手驀地被抓住，李錫琮的右臂環過她的頭頸，將她往本身懷裡緊了緊，他未曾睜眼，聲音卻含著含混不明的笑，“你起得倒早，是因為睡在這裡不慣，還是因為睡在我身邊不慣？”

周元笙不由發笑，道，“你幾時見我是冷靜啞忍之人？果然冇有，你大可放心。”一麵表示她將親王妃朝服拿來，一麵笑道，“他眼下正有犯愁的事，並不與我相乾；今後另有要策劃的事，倒是多少和我相乾。於他而言，我就算不是個好老婆人選，也該是個好火伴，總歸不至於壞了他的事。”

周元笙就勢枕在他手臂上，雖有些硬，也還算舒暢，笑笑道，“我並冇有擇席的弊端，疇前在姑蘇家裡好好的，到了金陵也還是睡得苦澀。不過是伴讀做久了，風俗夙起，與你倒冇甚麼乾係。”

李錫琮似感知到她為何發笑，拿起她的手在唇上蹭著，懶懶道，“看了半日，是不是愈發感覺我生了一副好邊幅，起碼不比薛二公子差。”

彩鴛冷靜聽著，揣測一陣也便有些明白過來，又聽周元笙自嘲地一笑，“何況他也犯不上多慮，我現在和他是一條藤上的，他如果不好，我又豈能獨善己身。”笑罷，因叮囑道，“這話聽過就罷了，臉上可彆帶出來，轉頭見了他，還是恭恭敬敬纔好。他此人陰晴不定，等閒也不必招惹，頂好一句打趣都彆開。”

李錫琮笑得睫毛輕顫，道，“他是你閨閣光陰裡見最常見的男人，我不拿他比，莫非你另有更靠近的男人，能夠讓我比上一比？”

周元笙將帷簾扯開些，介麵道，“王爺就放心當幾天玉麵郎君罷，轉頭到了北平府，燕山北麓的風一吹，隻怕又被吹得麵色黎黑，就是想充美女也冇了麵孔不是？”

周元笙一麵由彩鴛奉侍著盥洗，一麵以餘光察看李錫琮，見他一應洗漱加上穿戴俱都不消侍女服侍，隻留幾個年青小內臣在旁，想必是他平常風俗使然，不由抿嘴一笑，約莫此人不近女色的傳聞便是打這上頭來的罷。

周元笙嗤了一聲，忿然將手從他手掌裡擺脫，“這話好冇意義，你提他做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