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不料皇後竟講了這很多關於母親的舊事,且還是她聞所未聞的,內心也說不清是高興還是悵惘,目光遊移中俄然看到段夫人擎起了茶盞,頎長的手指搭在兔毫盞上微微顫了幾顫。
默存是父親的表字,周元笙聽他問起,隻得起家再福,道,“是,臣女周元笙拜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行至後宰門處,便須下得車來,早有內臣帶著三副外命婦規製的肩輿在此等待,三人再登輿。又走了半日的工夫,纔到了皇後寢殿——柔儀殿前。
周元笙略微抬開端,隻感覺兩道溫和的目光在臉上盤亙一刻,她不好直視長輩麵龐,便隻得微微垂了雙眼,半晌方聽到皇後道,“生得像你母親,竟是和昭陽一個模型刻出來的。”那聲音裡已是透著多少記念,幾分笑意。
她性子原有幾分疏懶,彩鴛也不覺得異,自顧自道,“真如果比美,女人也不輸旁人。隻是那三女人確是招人喜好,嫋嫋婷婷的模樣配上開朗坦直的性子,惹人垂憐又好相處,我是女的都禁不住被她收伏呢,何況男人家。”
即便於周府而言,這也算作一樁大事。段夫人特地備了兩套一模一樣的行頭,上裝為玉色紬妝花襖,下裝是柳黃各處金裙——此是特地尋了府內最好的幾位針線娘子以上供之錦緞,花了一天一夜趕製而成。
皇後亦指著她笑起來,點頭道,“瑩丫頭還是這麼貪吃。就是因為上回你誇了姑母這兒的酪好,比彆處都苦澀,我才特地讓他們預備下這個。不然平常我還想不起來呢,本日嫂嫂和元笙能吃到這酥酪還得托瑩丫頭的福。”
周元笙點頭一笑,一麵小口吃著,一麵想著剛纔皇後的言語。心內不免暗讚,這位姑母入主中宮十多年,於均衡之道確是非常精通,先時藉著和母親當日交誼與本身扳話好久,以後又藉著這酥酪顯現對仲瑩心疼有加,當真是不偏不倚,中庸調和。
段夫人聞言,起家道,“聖駕至,臣婦等便先行辭職了。”皇後淡笑道,“那倒不必,平常嫂嫂也在我這裡見過皇上,且皇上曉得我召了你們前來,既是一家子便冇那麼多忌諱,嫂嫂放心坐著就是。”
世人正閒談間,忽有內臣出去,代東宮傳話,“稟娘娘,因春闈期近,本日的大經筵改在國子監,太子殿下半個時候後便即前去,此時正在端本宮與通議大夫會商經義。殿下說,待從國子監返來,再來給娘娘問安。殿下還說,邇來氣候枯燥,恐娘娘舊疾發作,特讓人預備了鳳髓湯,請娘娘午膳時務必用些。”
宮人們奉上茶,便緩緩退了出去,皇後跟前隻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宮裝美人,想是她的親信之人。隻聽她緩緩問道,“我聞得剋日母切身材抱恙,嫂嫂在跟前奉侍了幾日,這會兒看著已有些清減了,嫂嫂還要多保重身子纔是。”
話音剛落,周元笙已抓起妝案上的一顆紅豆擲在她眉心,笑嗔道,“你又滿嘴胡說開了,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就曉得男人的愛好了?”擲罷到底不忍心,又回身替彩鴛按著微微泛紅的肌膚,“她好她的,我不戀慕也不妒忌,更不想和她攀比,今後彆再說這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