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伸脫手,輕緩地握住她指天發誓的右手,暖和道:“皇後真是病胡塗了。誓詞如果有效,朕還要法紀法度做甚麼?”
有半晌死寂,幾近要逼得人發瘋。皇後啞聲笑了起來,似是用儘了統統的力量,淒然呼道:“是,臣妾是防著身份崇高的寵妃生子,是深恨如懿疇前的張揚而在她入冷宮後加以挫磨,也曾因為高氏奉告臣妾如懿在冷宮謾罵永璉而欲殺之泄憤。可冷宮失火之事,如懿中毒之事,臣妾至心不知!”她恨到了極處,惶惑地望著四周,枯瘦的手如雪中的殘枝緊緊牽纏著床帳上垂落的杏色絞銀線流蘇。那流蘇原是極韌,勒得她的手割出或青或紫的印痕,皇後死死攥著不放,彷彿隻要如此,才氣撐住本身隨時都會倒下的身材似的。她本來暖和端莊的杏眼睜得滾圓,幾近要核突暴出,她淒厲地嘶聲道:“這些事,是誰害臣妾?是誰關鍵死臣妾?”
天子施施然站起家,全然不覺得意,行至紫檀雕牡丹圓桌前,瞥了一眼桌上的茶點,沉聲道:“當代之事未有定命,皇後還想著身後的因果麼?皇後還是好自保養著,朕與你的日子還長著呢。”
皇後失血的雙唇狠惡地顫抖:“臣妾平生所為,無一不是為了保全富察氏高貴的榮光,為了對得起富察氏列祖列宗用心血換來的榮光!不到逼不得已,臣妾何必置人於死地,留下威脅富察氏全族的嫌隙?皇上,臣妾愛子私心,是想讓永璜自生自滅,也曾用心放縱永璋嬌生慣養,可臣妾從未想過要他們死啊!更遑論撤除玫嬪、怡嬪之子!她二人出身寒微,便是生下皇子又如何,也斷斷不會擺盪嫡子之位,臣妾費這個心做甚麼?”
天子的神采安靜如水,話語的鋒利藏在悠然腔調中:“這些年的你的所作所為,朕從旁人丁中也算略知一二。你私德有虧,但你是朕的皇後。作為一個皇後,你為朕生兒育女,也算儉仆自謙,對著嬪妃也未有妒忌刻薄之色,算是禦下寬和,未曾讓天下臣民有半分群情。朕若揭露你,隻會讓你成為朕江山光陰裡的汙點,讓皇室成為天下人的笑柄。”就像一襲華麗的衣袍,縱使底下蟲蛀蟻蝕,破敗不堪,他也得儲存著表麵的金玉瑰麗。多年伉儷,恩典當然不會少,但她頻頻進逼,未曾體味他的提點,也終將那些年的恩典積鬱成了難以言說的膩煩。隻是在想起他們共同的孩子時,那樣純真的笑容,纔會讓他的情感稍稍和緩。他曉得她賦性暖和,並不如厥後所知的那樣淩厲,也曉得她會死力保持著如許的暖和過下去,隻不過來日,畢竟會垂垂冷淡,隻剩下禮節所應有的客氣。
皇後眼中有按捺不住的痛苦,騰躍著幾近要迸出森藍的火星:“皇上,臣妾自嫁入潛邸,您便隻叫臣妾為福晉。臣妾得蒙皇上垂愛,正位中宮,您卻也隻稱呼臣妾為皇後。福晉與皇後,不過是一個身份和名號罷了。”她喘氣著道,“皇上,您好久冇有叫過臣妾的名字,您……您記得臣妾的名字麼?”
“做甚麼?”天子輕嗤一聲,“你本身已經說得明顯白白,是為了你心心念唸的富察氏一族!如懿的姑母是先帝皇後,你一向顧忌她的出身,也不喜她的性子。除了玫嬪與怡嬪之子,順帶著也除瞭如懿,豈分歧你情意?再者,玫嬪與怡嬪出身卑賤,那麼如懿和慧賢皇貴妃若誕下皇子,你便會感覺是在擺盪嫡子之位了吧?哪怕對著一向順服你的慧賢皇貴妃,你不也賜了她那麼貴重的翡翠珠纏絲赤弓足花鐲以防來日麼?便是如懿進了冷宮,蛇咬火焚,飲食侵犯,你不也做得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