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妍見天子笑意吟吟,目光隻凝在舫中尋覓嬿婉的身影,也不覺有些訕訕。
如懿懶得顧及,隻冷酷道:“心機如果用在討皇上喜好也罷了,如果一味地傍門左道,可真是白搭一番心機了。”
天子很有幾分欣喜之意:“纓絡,如何是你?”
說罷,太後悄悄擊掌,卻見本來安好的湖麵上緩緩漂過碧綠的荷葉與粉紅荷花。那荷葉也罷了,大如青盞,卷如珠貝,小如銀錢,想是用色色青綠生絹裁剪而成,與湖上的真荷葉摻雜其間,一時難辨真假。而那一箭箭荷花直直刺出水麵,深紅淺白,如胭脂,如粉黛,如雪花,蓮葉田田,菡萏妖嬈,清波照紅湛碧。偶爾有淡淡煙波浮過,映著夾岸的水燈觳波,便是天上夭桃,雲中嬌杏,也難以對比那種水上繁春凝佇,瀲灩彩幻。
太後感喟一聲:“是啊,都十二年了呢。哀家記得,你剛奉養天子那年是十五歲。”
天子笑著在她鼻尖一刮:“意境二字最好,朕最喜好。”
太後笑吟吟道:“哀家承天子的孝心,才得六十天齡還能一睹江南風景。哀家曉得天子最愛蘇堤春曉,可惜我們不能在杭州留到夏季,以是也難見麴院風荷美景了。隻是哀家想,既然來了,荷葉都見著了,如何也得瞧一瞧荷花再走啊。”
瑞穗兒忙張了笑容道:“娘娘放心,統統都好。”
如懿如有所思,正把玩著一個金腰線青花茶盞沉吟,隻見底下的小寺人瑞穗兒跑了出去。瑞穗兒原是來往都城替海蘭和如懿通報宮中動靜的。如懿見了他便問:“這麼急倉促的,但是宮裡出了甚麼事?愉妃和舒妃都還好麼?”
玉妍輕嗤一聲道:“那可不一樣!舒妃是滿軍旗貴族的出身,又得太後親身保舉,得了皇上多年寵嬖。令妃是漢軍旗下五旗的出身,怎能和她比呢?”
天子笑著招手,表示她在身邊坐下:“慶朱紫與玫嬪操琴唱曲,確切故意,你卻能融情於景,藉著西湖三月落一點兒白雪之意。”
但是,人後天子亦感慨,固然是春來萬物生,天然有“桃紅複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酌酒會臨泉水,抱琴好倚長鬆”之美,但斷橋殘雪不能訪見,麴院風荷亦是隻見新葉青青,未見滿池紅豔擎出了。
綠筠笑著瞥了眼玉妍,慢悠悠道:“嘉貴妃也彆總說旁人。你忘了本身剛入潛邸那會兒,甚麼長鼓勵啊扁鼓勵啊扇舞啊劍舞啊,又會吹短簫又會彈伽倻琴,一天一個花腔兒,皇上寵你寵得不得了。現在也慣會說嘴了,也不準彆人學一點兒你的樣兒麼?”
綠筠亦笑:“玫嬪的琵琶我們都曉得的,除了先前的慧賢皇貴妃,便屬玫嬪了。但是慶朱紫的歌聲如許好,我們姐妹倒也是第一次聽聞呢。”
玉妍的話如同芒刺,密密錐在心上。如懿回顧,見天子與嬿婉舉止密切,彷彿一對密好戀人,細語呢喃,將一應的煙花燦爛、歌舞昇平都拂到了身後,隻成了成雙影兒背麵的亂世裝點。
高台之上掌聲四起,驚讚之聲不斷於耳,歌舞樂姬在世人的讚歎中一一退場。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景不與四時同。何況是江南三月,柳綠煙藍,動若蓮步輕移,婀娜多姿;靜如少女獨處,嫋嫋婷婷。姹紫嫣紅,濃淡適宜,就那樣偎依在西湖的四周,暈染著、守望著西湖一灣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