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貪婪地看著畫上的朧月,不覺淚如雨下。斯須,我忽地想起一事,問道:“王爺畫這幅畫,宮中的人可否曉得?”
他隻把在上京的一年光陰置之於一笑,你不消放在心上。我在上京,比方當年去蜀中一樣,隻是玩耍罷了。”
我非常過意不去,“老是因為我甄家的原因……”
謹身殿的地板本來是金磚漫地,烏黑的磚地幾可照人,微微一點灰塵印跡便非常較著。我伏在地上,絞乾抹布,一下一下用力地擦在磚地上。堅固光滑的地磚生硬地硌著我的雙膝,鑽心的疼。背脊彎下,彎的久了,有一點麻痹的酸意逐步伸展開來,似蛛網伸展到全部背脊上,酸酸的發涼。
“起碼你叫內監把我扶去歇息,並冇有把我一腳踢入池中。”
玄清的帶一點陋劣的壞笑,眼神敞亮,“清與禦風都傾慕美人”
是男人的聲音,那樣熟諳。我驀地一驚,立即轉頭去看,逆光的大殿裡,殿外春季晴燦的陽光為他拂下了平生錦色光輝。他的掌心那樣暖和,那種暖意一點點透過他的皮膚傳到我的身上,叫我安寧下來。
他扶起我,我清楚地看清他。他的目光亮淨如天光雲影,有如赤子般的清澈和暖和。腐敗簡淨的臉龐上多了多少上京煙塵裡風塵仆仆的剛毅。而他一襲繁複青衫,妥當著苗條的身姿,帶著杜若淡淡乾淨的暗香,分毫不染世俗灰塵。我有一頃刻的恍忽,彷彿大暑天飲到一口冰雪,清冷之氣沁入心脾。
我照實道:“我並不善於丹青,何來指教筆法呢?”
他半帶淺笑的答覆:“你對它好,它便聽你的話。”
我心中焦煩,也隻能是苦笑,“那又如何?我連想在夢中見她一麵都是妄圖。我這個做母親的,隻能為她多念遍經文祝禱了。”
他明朗麵孔上的必定,如十五六的好月色,清澈照到民氣上,“但是,你從未主動去害過任何人。”
倒是一把暖和如暖陽的聲音,漫天漫地揮落了興旺陽光下來,“冇事了。冇事了。”
我想一想,驀地想起與玄清初見時的景象,他因醉酒而被我冷酷,不覺側頭含笑,“我第一次見到王爺時,待你並不好。”
他抬手製止我的話語,從馬背上囊袋中取出一卷畫軸,道:“兩日前我進宮向皇兄謝恩,又拜見了太後,因此見到了一小我,我想你必然很想看看,以是特地畫了來,請娘子指教筆法。”
槿汐撲滅了一柱檀香,輕緩道:“奴婢曉得娘子煩心甚麼,下月初六,便是朧月帝姬週歲的日子了。”
偶爾幾個姑子走過,或是幸災樂禍或是憐憫,輕聲嘀咕道:“擦地這活兒最折磨人,腰不能直,頭不能抬,謹身殿處所又大,幾個時候下來,身子骨都跟散了架似的。到底是靜白最會調弄人兒。”
他光輝一笑,有一點點玩皮的孩子氣,道:“娘子如何得知?”
我泠然道:“我實在並不是一個純粹的好人。”
我悄悄慨歎道:“我因為未曾主動害人而到此境地,你卻因幫我甄家上書而被逐至上京。這一年,到底是我們扳連了你。”
他將畫卷緩緩展開,我的神思在一刹時被畫麵緊緊吸引住,再移不開半分。畫捲上各色秋菊盛開如雲霞,兩名穿著華貴的少婦含笑賞菊。左邊是一名婷婷而立的宮廷貴婦,她肩披淺紫色紗衫,身著紫綠團花的硃色長裙。身形清頤,朱唇模糊含笑,恰是敬妃的模樣。她身邊立著另一名女子,披鐵鏽紅緞衣,上有深紅色的菱形斑紋,下著乳紅色柔絹曳地長裙,髻上隻簪一朵紅瓣花枝並一支白玉簪子。不是眉莊又是誰?眉莊度量一個小小女嬰,指著近旁一隻白鶴逗她嬉笑,敬妃反掌拈著一朵大紅菊花,目光諦視著女嬰,引她到本身懷裡。二人神情專注在那女嬰身上,無窮垂憐。而那女嬰則一身美麗大紅的團錦琢花衣衫,脖子中小小一掛長命金鎖,足蹬繡花綠鞋,趴在眉莊肩頭,憨態可掬,而望向敬妃的眼神,也非常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