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蹙眉，心中嫌惡，汝南王也過分民氣不敷，一個月前才封了他一雙後代為世子和帝姬，榮寵已是到了無可對比的顛峰。轉眼又來請封，如果再要封賞，也就隻能讓他的季子另繼為王，或是早早遣嫁了他的女兒做公主去了。

案幾上的金琺琅九桃小薰爐裡焚著他生性常用的龍涎香，嫋嫋縷縷淡薄如霧的輕煙緩緩散入殿閣深處，益發的沉寂凝香。他坐在蟠龍雕花大椅上，輕煙自他麵上拂過，那種肝火便似凝在了眉心，如一點烏雲，凝固不散。

玄淩一掌重重擊在案角上，道：“豎子（1）！清楚是要置朕於不孝之地，且連父皇的顏麵也不顧了！”

我點頭，伸手推開飛金嵌銀的朱紫殿門。側殿深遠而廣寬，沉寂當中惟見光影的聚散展轉在平金磚地上落下深深淺淺的無知。

李長狀若低頭看著台階，口中極輕聲道：“彷彿是為了汝南王的一道奏章。”

因無先帝的追封，何況玉厄夫人又是罪臣之妹。作為擔當皇位的玄淩，天然也不會追贈玉厄夫報酬太妃了。

我依言，伸手取過奏章，一看之下不由得也大驚失容。

本來這一道奏章，並非是汝南王為老婆後代求封，而是要求追封死去的生母玉厄夫報酬玉貴太妃，並遷葬入先帝的妃陵。

他漸漸喝了口茶，神采和緩了少量，才問：“你如何不問朕為甚麼活力？”

但是細想之下也是不當，若不肯封大可把奏章退歸去，另賜金玉錦帛便可。何況玄淩向來不是一本性子暴躁的人。

我心下微微一疼，趕緊握著他的手道：“皇上息怒。不必為他這般活力，難道傷了本身的身子，更不值得。”

隻是這中間有個原因。

正想著，殿內俄然傳來“轟啷”一聲玉器落地碎裂的聲音，垂垂是碎片滾落的淅瀝聲。很久，殿中隻是無聲而可怖的沉寂。

因而和顏悅色道：“本宮固然不曉得出了甚麼事，但必然會去勸皇上。李公公放心。”我抬高聲音，問：“隻是不曉得究竟出了甚麼事讓皇上龍顏大怒？”

我想了想，道：“這‘玉貴太妃’的追稱實在不當，貴、淑、賢、德四妃向例隻要各一人，清河王的生母舒貴太妃尚在人間，若真以此追封，且為‘貴太妃’，清河王便也處於難堪之地了。這未免也傷了兄弟情分。”見玄淩深思，我又道：“岐山王玄洵為先帝宗子，又是現在的後宮位份最高貴的太妃欽仁太妃所出，欽仁太妃也未及贈淑太妃或賢、德太妃啊，隻怕岐山王心中也不能佩服哪。”

但是才下輦轎，已見李長一起小跑著趨前，親身扶了我的手上階道：“幸虧娘娘來了！皇上正在發脾氣呢，把主子們全給轟了出來。求娘娘好歹去勸一勸吧，就是主子們幾生修來的造化了。”我見他神采憂愁，大不似平常。悄悄想李長奉侍玄淩多年，見慣宮中各種大小場麵，也很有平靜之風，叫他如許錯愕的，必定是出了大事。

李長微有難色，隨即道：“彷彿是一道請封的奏章。”

我悄步走近，一時候不敢冒然去問，也不好說甚麼。隻是把案幾上的薰爐抱至窗台下，翻開殿後近林接木的小窗，便有酥暖的東風緩緩然貫入。

我輕聲道：“是。臣妾來了。”

我恬和淺笑：“皇上方纔正活力呢，等氣消了些想奉告臣妾時天然會說的。若臣妾一味詰問，隻會讓皇上更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