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尋的神采凝重了起來,好久,長歎了一聲:“江望誤入歧途,多數也是因為我未儘到兄長的任務。可惜他越陷越深,隻怕亡羊補牢,為時已晚也。”
何晏之憐憫道:“前輩,你爹也太難為你了。要殺也是他本身殺,他本身下不了手,又害怕人言,如何就把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你了呢?難怪你連冷月山莊也不想待了,寧肯帶著女兒在江湖上流散,也不肯回青州去做莊主。”
一起幸是有驚無險,何晏之坐在顛簸的馬車上,一顆心也隨之七上八下。待出了戒嚴地區,他見追兵已遠,江明珠也已安然,便對江尋拱手道:“晚生現在已經將令嬡安然送到前輩的手中,便也放心了。在陳州城中鄙人另有未儘之事,就此彆過罷。”
江尋笑道:“小兄弟果然是體貼則亂。你入不了城,我倒是無妨。”
江望指著車門上驍騎營的徽章道:“官爺,不是鄙人不肯讓您上來,隻是這也是驍騎營的軍車,實在有些不便利,鄙人也是無可何如。如果通判大人大怒,小人怕是要性命不保啊。”
江尋很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何晏之,好久,笑了笑,道:“小兄弟真是快人快語。不過,我確切是因為此事而深感心灰意冷,不幸我那夫人又芳華早逝,若不是因為還要照顧年幼的女兒,我早便想削髮皈依佛門,今後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的目光落在悄悄躺著的江明珠身上,“現在,我獨一的牽掛,便也隻要小女明珠了。”他又歎了口氣,持續說道,“這些年來,我一向留意江望的動靜,他投奔歸雁山莊,又憑藉於大院君在江湖上的虎倀,實在是叫我憂心忡忡。皇室的紛爭本就不免殃及無辜,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怕是避之唯恐不及。我一起循著我那兄弟而來,又脫手救了他,隻但願他能夠迷途知返,而他恰好是執迷不悟。”
何晏之很有些難堪地笑了笑:“數麵之緣。數麵之緣。”
何晏之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隻感覺哭笑不得。聽江尋話中之意,彷彿同皇家有莫大的過節,這江尋、江望兩兄弟脾氣固然差異,但行事都是一根筋,公然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何晏之道:“如此,陳州的通判豈不是成了田蒙的眼中之釘?”
江尋哈哈一笑:“鄙人這些年來分開冷月山莊,浪跡天涯,便是想躲開無謂的紛爭。”他神采凝重起來,緩聲道,“我那兄弟,江望江不足,小兄弟想必見過幾次吧。”
江尋含笑道:“當日在玉山山麓,你們本能夠活捉江不足,終究卻因為有人施了障眼法救了他。那紫色的煙霧來得蹊蹺,小兄弟可曉得那是甚麼嗎?”
江尋手撚鬚髯,沉吟道:“田守義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如果不死,我也毫不會輕饒了他。”江尋的眸中有些許煞氣,“我江尋固然是庸碌之輩,武功也罷,醫術也罷,都不能光大冷月山莊,有愧於先人。但隻要一息尚存,決不能叫明珠遭到傷害。”他看著何晏之,微微歎了口氣,道,“小兄弟你殺了田守義,鄙民氣中甚為感激。隻是,現在你已是陳州城渾家儘皆知的通緝要犯,隻怕是凶多吉少,當務之急,隻要速速分開陳州,方為上上之策。”
何晏之呆呆地聽著,暗自心驚:西穀連駢如何會曉得楊瓊受了傷?莫非楊瓊昨日單獨分開堆棧,便是去見西穀連駢麼?何晏之又想起在青蓮戲苑中,田守義曾大言不慚地談及西穀連駢和楊瓊之間的“舊情”,莫非說那田衙內所言,竟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