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捧著熱茶,放鬆地倚著椅背,眼神漫無目標地滑過她身上,信口答道:“唔,霽月她媽病了,我做的主,叫她歸去照看她媽。”
王夫人一麵聽一麪點頭,笑向擺佈道:“我就說呢,我的寶玉一貫靈巧,再不是會讓那起子下賤坯子給帶壞的。”擺佈婆子都笑道:“可不是,要說二爺如何如何著,不說太太,就是我們也不去信的。要不如何說太太教得好呢!”
一場風波就此止息,大家歸座不提。待下了學,賈環清算了東西要走時,寶玉又丟下一眾小廝從後趕上來,各式央告,恐怕他去處賈政告茗煙的狀。賈環見這個小廝公然得他的心,也憂心是以小事導致兄弟生隙,便隻撇嘴道:“哥哥放心。那是哥哥的人,縱有甚麼不是,也該哥哥來發落,豈有做兄弟的越俎代庖的事理。”
次日去與王夫人存候,例行公事一番後,王夫人卻出聲留住了他:“老三你站站,我有話問你。”當時賈環已走到了窗戶外,仆婦們忙一接一個的喊:“三爺且站站,太太有話問。”賈環隻得迴轉來,束手立在王夫人堂下。
王夫人聽了這話,身材前傾,倉猝地問著他道:“這話是如何說的,莫非是寶玉叫人給欺負了不成?”賈環忙回道:“太太這但是體貼則亂了,我們賈家開的書院裡,誰又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欺負我們賈家端莊的少爺呢!隻是太太也曉得,這學裡是我們家四周八方三親六友家的孩子都能來讀的,勤心向學的當然有,不知學好的也很多,龍蛇稠濁,不比我們常來往的那些人家知禮。窗友們說話無妨頭是有的,即使不是故意衝犯,也有些很不能入耳的。再說,寶玉哥哥的風致兒,太太還不曉得麼?非常尊敬守禮的一小我,等閒不會和人拌嘴的。”
小丫頭子打了簾子叫他出來。賈環邁步出來一看,隻要蕊書穿戴身翠綠的綾裙子,正揹著燈影兒疊衣裳。他把東西放在書案上,本身倒了碗茶來潤喉嚨。蕊書回身嗔道:“又喝那涼東西做甚麼,叫她們沏了熱的了你喝。”說著從他手中奪過壺來,旋身出去了。
賈環一聲不吭,還是是垂手站著,等著王夫人先開口,內心來回揣測著王夫人的企圖。好半晌,王夫人道:“昨日在書院裡,是如何一回事兒?如何又扳連上了寶玉?你彆和我弄鬼兒,是寶玉的不是,還是彆的甚麼人,你說清楚了,就不乾你的事。不然先拿你!”
賈環笑著搖了點頭,在桌旁坐下來,等她沏了新茶來,捧在手裡悄悄地吹著,因問她:“如何想起來清算這些了?”
賈環素知茗煙這個小子的浮滑,雖一貫並不敢鬨到他麵前來,下人們的抱怨卻影影綽綽聽了很多,皆說他驕橫放肆,仗勢欺人。隻是他也曉得以寶玉少年心性,同父異母的兄弟倒一定能有日日伴在身邊的親信人靠近。是以也不再勸,隻點頭道:“這些下人都是仆人的耳目手腳,天然要好生補綴教誨著,纔不至使長歪了。我們也聽過有那一等惡仆,或是給仆人丟臉,或是給仆人肇事,一番手腳,將仆人瞞得密不通風,等仆人發明,早已悔之晚矣。這些下人們不懂事,一貫是仆人受累的。”他一番話隱含勸諫之意,寶玉冰雪聰明,天然一點就通,隻笑道:“茗煙再不至於如許兒的。”賈環再無彆話了。這時秦鐘在前麵叫寶玉,兄弟二人就倉促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