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煜踏過蓬萊殿的血跡,馳過深雪長街,纔回到住處便見纖秀高挑的美人站在院門前,身上隨便裹了件披風,在等他。
自皇後膝下嫡出的宗子故去後,孫皇後便低沉了很多,心機儘數撲在熙平帝身上,對二王奪嫡的事不聞不問,半點未曾插手。在熙平帝病勢沉重後,乃至在鳳陽宮設了小佛堂――她膝下冇了後代、母家並無權勢, 除了守著太後之尊度日, 也冇本事趟朝政的渾水。
……
天還冇亮,恰是拂曉前最冷的時候,氛圍清酷寒冽,幾近嗬氣成冰。
孫皇後垂淚不語, 幾位重臣麵麵相覷, 剩下的宮人內監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傅煜端然坐在炭盆旁,任由她玩弄,攸桐讓他歪腦袋低頭時,也極共同。
英王身故, 熙平帝膝下隻剩許朝宗這個兒子, 皇位如何算都是他的。
宮變奪嫡,自是存亡鬥爭,此中凶惡光是想想便叫人膽戰心驚。
攸桐笑而撇嘴,“誰說要嫁你了。”
攸桐側目,嘲弄道:“聽這口氣,傅將軍威風不小嘛。都能帶兵強搶民女了。”
……
伴同而出的,是英王和昭貴妃聯絡幾位重臣暗害篡位、終被伏法的小道動靜。
鬚眉斑白的老頭子,轉刹時又成了峻整威儀的兵馬副使。
――除了打更的梆子,就隻剩風捲著雪片吼怒而來,颳得人牙齒顫抖。
朝廷陵夷,各處官府實則受節度使轄製,一定聽朝廷政令,這大赦的詔令下去,雖有哪些可赦免、哪些不得赦免的細則,到處所官員手裡,卻一定尊奉朝廷號令。法紀嚴明如永寧帳下,有傅德清坐鎮,大赦的事辦得彆扭,但到了魏建那等人的部下,赦免之人倒是由官員決計,不依朝廷的端方,反需銀錢辦理,乃至民怨更深。
――獨一得以保全性命,被悄悄送出宮廷的那位,勉強算是忠正之臣,未曾參與奪嫡之爭,被熙平帝召出去,便是臨終拜托,令他襄助勸戒英王,切勿誅殺親兄弟。許朝宗對他並無過節和恨意,便留下性命。
她揉了揉眉心,俄然聽到遠處似有極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城南的丹桂園裡,攸桐瞧著漫天風雪,整顆心吊在嗓子眼裡,焦灼難安。
皇位雖奪到了手裡,但奪嫡時他被英王壓鄙人風,現在徐家名聲臭不成聞,更是貧乏助力臂膀。那場宮變去了兩位重臣,英王昔日的親信他也不敢任用,放眼一圈,竟無多少可用之人。
他現在憂愁的是近在跟前的事。
到了跟前,便見她臉頰耳梢凍得通紅,眼底卻儘是擔憂焦灼。不等他說話,扯著他衣裳便高低打量,嘴唇凍得直顫抖抖,手也不像平常利索。見他身上並無奪目傷痕,這才籲了口氣,抬眼看他時,唇邊漾開笑意,睫上卻有晶瑩的冰花,眸子子微微泛紅,極力忍著淚意似的。
攸桐未料他俄然提及這茬,便想擺脫,何如那胸膛硬邦邦的,城牆般安穩,推了冇用。
怕他受傷,怕他深切皇宮遭英王算計,乃至怕許朝宗在到手後過河拆橋,有事理的、冇事理的擔憂一股腦地鑽到腦袋裡,這一夜冗長得像是平生,幸虧統統無恙,傅煜無缺無損地站在這裡,還不忘吃豆腐。
現在瞧著許朝宗公開弑兄、倒置吵嘴,心中縱有不滿,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