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春草帶人清算碗盞,傅煜冇回書房,踱步到側間,隨便取了本閒書翻看。攸桐也冇打攪他,到院裡漫步消食罷,因側間被傅煜占著,隻好帶煙波她們熏衣裳。幸虧夏季天短,熏完衣裳,戌時將儘,遂籌辦熱水沐浴。
屋裡燈燭敞亮,簾帳垂落,傅煜坐在桌邊,專注翻書。
傅煜目光內斂,端然登樓時舉止沉穩,如載華嶽。
――無趣嗎?
“他啊……”攸桐麵前浮出傅煜那張臉。刀削般俊挺的表麵,身姿頎長、劍眉修目,長年帶兵殺伐後,更有旁人難及的威武定奪。單論身材麵貌,實在是萬裡挑一,卓然氣質更是無人能及。可惜脾氣太冷太傲,整日繃著臉,對誰都瞧不上眼似的。
攸桐自嫁入傅家,便困在府裡,這般景色看多了,愈發迷戀牆外的山巒古塔。
若不是她內心裝著許朝宗阿誰繡花枕頭,他還是情願多看幾眼的。
暗淡的床帳裡,便隻剩她呼吸綿長。
望雲樓軒昂矗立,覆蓋在夕陽餘暉裡。
“對啊。站在樓台尚且如此,若站在山顛,現在真不知……”攸桐嘖的一聲,目光遠眺,落在朝霞映托的山顛,影象裡壯闊瑰麗的日落景色半點未曾退色。
比起南樓的炊火塵凡,現在她彷彿正沉浸在另一重天下。
……
攸桐到榻上等了會兒,見傅煜冇有跟她閒談的意義,且伉儷貌合神離,都冇籌算跟對方悠長廝守,也懶得擺出靈巧地模樣等他,乾脆先睡了。
“幾日如何夠。”攸桐莞爾,“得無拘無束,隨便來去才行。”
而現在,夕陽下青煙升騰,走得近了,還能聞聲模糊傳來的笑語。
枯枝掩映之間,院裡閣樓雕梁畫棟,朱欄碧瓦,夕陽餘暉金燦燦的鋪上去,於凋敝冬景中透出渙然朝氣。而配房角落的小廚房裡,青碧的孤煙嫋嫋騰起,雖晚風清冷,卻叫人想起屋裡騰騰火焰,無端生出暖意。
仲冬冰冷肅殺之下,南樓外唯有幾樹老柏、一片墨竹蒼綠奪目。
“在北邊的望雲樓散心呢。”周姑曉得這位無事不登三寶殿,摸索道:“叫人請返來嗎?”
春草冇推測這位爺竟會俄然返來,硬生生收了笑,從速施禮,“奴婢見過將軍。”
中間春草經常伴隨,能猜出幾用心機,歎道:“如果能出去一趟就好了。”
攸桐笑而不答,入迷半晌,才道:“冇事,等今後出了傅家,另有大把光陰。”
院外,傅煜滿鼻子都是飯菜香氣,卻隻能按捺,朝著北坡走。
……
她拍了鼓掌邊朱欄,輕歎,“樊籠啊,樊籠。”
北坡的望雲樓借了陣勢之利,極宜觀景,隻是滿府女眷裡,老夫人畏寒甚少出門,長房的婆媳住在東院那邊,離這兒遠,剩下傅瀾音是誌同道合的不必顧忌,便便宜了她,可隨時就近登樓。
銀杏早已凋儘,槭樹也隻剩光禿禿的枝丫橫斜。坡地上雜草枯黃,被曬得薄脆的枯葉層層堆著,靴底踩上去,便碎成一堆。
“那可就難了!”春草點頭晃腦,“也不想想將軍那脾氣。”
如果清平亂世,她狠狠心,早點離了傅家另餬口路,也何嘗不成。但出嫁時一起走來,途中是甚麼景象,攸桐記得清清楚楚――官府暗淡、匪類橫行,大庭廣眾之下的性命官司都能亂來疇昔,她若魯莽出去闖,無異於自討苦吃,攸桐可冇籌算跟本身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