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得令,放腳便入。重光側頰一瞧,見來的乃是受陰魔羅,查其神采,重光不由驚奇,心下計算著,暗自一陣嘀咕:此一時,其來尋我,倒是出奇。
受陰魔羅一咬內腮,冷聲哼笑,“莫多測度,不過因著內裡傳了動靜,怕是剋日江湖流年倒黴,犯克走煞。這不,又死了個大人物。”
法王聞聲,迅指一式掌拍胡蝶,淺掃一側池水。不過眨眉,隻聞得鐺鐺數聲,諸人回神再瞧,已見重光膝跪在地,身前一寸,密佈十數坑洞,寬僅半寸,深逾半尺。這般力道,水滴若利矢,如果儘數號召在重光身上,怕是三刀六洞也不嫌多。
重光聞聲一怔,口唇微開,不甚解意。
候了不消半盞茶工夫,已見二人,一紅一綠,殺人眼目。其腳法甚快,輕功上佳,迅指工夫,已是閃身行了三五丈,一左一右立品重光姬麵前。
重光一時失神,心貯其言,推導三番,又再念起那日同威怒法王言及戮挫陳峙雪見羞一事時,法王安慰莫多肇事之言。現在前後勾連,再次咂摸咂摸那些言話,倒是品出些新奇滋味兒來。
“寶象之事既是微澤苑籍異教之名所為,推演開去,那水寒一事,莫非……”
重光瞧著幾人麵上雕青,心下猜情更甚,薄唇微抿,悄悄自道:廿歲前我便聽聞,那異教教徒麵上雕青,辦事詭譎,言行皆讓人摸不著腦筋。初入蓮堂時,我自發得,這威怒法王乃大歡樂宮之人,且其上回又對那陳峙雪見羞分施碾刑棍刑,我更堅信無疑。想來,蓮堂世人,或早或晚也存此念。
念及於此,重光又再低眉,細瞧兩腿,唯見得膝頭青紫,腫大如鬥。
“那澤女,究竟同五鹿伊有著多麼扳連?怎就非得滅其滿門不成?”重光抱臂胸前,短歎連連,腦內是亂麻一團,愈解愈亂。
“真若如此,澤女心機城府,怕是連威怒法王也難攀比。”
十四日前。
“這事理,我倒非不明。隻不過,你微澤苑欲與我家仆人合力,怎不直接尋了他去,無緣無端逼迫了我,實在無甚意趣。”重光口風一轉,立時低聲。
醉還醒,迷還悟,夢還覺。恍忽假寐,更添勞倦。
重光俯身撿了那墜兒,抬眉再瞧,早是不見了受陰魔羅身影。重光失神,吐納稍亂,氣味出入不接。無法之下,再行低眉,長睫撲簌間,已是見淚。
“連橫對敵,互惠互利,夫人一句‘難為’,怕是不當。”木儘輕哼一聲,立時策應,“欲殺猛虎,自當卸其虎倀。如果同其硬碰,一擊不中,不免有縱虎歸山以後患。再則,江湖浹渫揚波、風大水急,鷸蚌相爭,實在難料有多少漁人正自乘機,專待得利。何不搖身一變,本身作個黃雀,候著捕蟬螳螂,將計就計,連環得利?”木儘兩手一併,再衝重光打個恭,目瞼一緊,其言聒耳撓心,“至於眼下,魚悟同姬沙,哪個是蟬,怕還得請夫人拿個主張,決計棄取方是。”
“噢?可有所得?”
“我若問,你便答?”
威怒法王兩指輕撚麵具獠牙,撥弄三番,雙目卻早是將堂下諸人麵上神態收歸眶底。其輕咳一聲,沉沉緩道:“本座同魚悟為敵,乃是為眾生驅邪縛魅;本座令蓮堂教眾按捺一時,則是為爾等拯患息災。除魔事雖重,性命亦難輕。你等皆是本座膀臂,缺一不成,萬勿自賤自輕,兒戲自個兒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