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方出,秦櫻目簾隨即一低,麵上描述,更見慼慼,定個半晌,乾脆由著本身縮成一堆,塘泥普通癱在地上。
“你也曉得這麼多年已然疇昔,我這車軲轤似的‘公道話’,翻來覆去,怎就冇個聽膩的消停時候?”
秦櫻聞聲見狀,更似魔怔了普通,格格巧笑,難以自抑。
老衲聞聲,卻未幾言,起手再呼“阿彌陀佛”,後則不忙不慌,撂了錫杖舍了缽盂,淨口、沐浴、燃香、頂禮,專擇了宋樓祠堂外,長跪合掌,一遍遍誦起《四甘露咒》來。
“信女寧肯散儘家財,隻求高僧速救我孫!”秦櫻將麵前這頭骨如拳、光芒滿麵的老衲人略加打量,心下暗道:傳言這和另有些個撮土為山畫地成河的本領,此話自難取信,但是見其描述,當是一真僧無疑。
況行恭頷了點頭,扭臉應道:“你且將心安下,因著那園中古藤密道,我早便叮囑旁人莫多往那處行差走腳,眼下我便疇昔,該有的不該有的一併除了便是。”
秦櫻聞聲,愣在當場,似無知覺,任兩臂呼的一聲垂下,於身側各自閒逛。隔個盞茶工夫,其鼻翼抖個兩抖,終是同受了屈的娃娃普通扯著嗓子嚎啕起來。
況行恭脖頸一彎,緊跟著納氣歎道:“當年請了高僧前來祈福消災,事畢之時,你便教我將金樽長置於此,直至本日。那一時,我尚不解起因,現現在,倒是其義自見。”
秦櫻聞聲,掩口嬌笑,脖頸再往玉枕上一壓一挺,剪水雙眸一黯,眼目前倒是顯出自家宅上那屙沉病久、半死不活的人棍來。
一番鬚生常談,卻甚有疏導淤積、引高就低之奇效。
“自小到大,我兒焉有號寒啼饑之時?為母竭心極力,何嘗教你飲過一口風露,行過半步盤曲?恨隻恨不能不時將你袋在衣袖裡,寶著惜著,寸步不離,避著日頭,遠著風波……你怎就這般……這般解不出為娘情意?”
“阿彌陀佛。”
言及此處,秦櫻不見涕淚,反是揚眉哼笑,手一攤,便將容歡撒在一旁,再未幾加看顧。
“茂兒……我那十月懷胎、千苦萬苦方纔教養成人的親親兒子!你既去了,為母耽於塵凡,另有何用?且絕了容氏流派,也省了孝衣麻服,容我自個兒扯條三尺白布蓋麵,跟著放手人寰便了……”呼喝一通,氣短方頓,秦櫻鼻生涕口冒涎,抬掌疾往麵上囫圇抹了抹,全若油彩鋪在臉上開了張;兩目一闔,立時軟著腳跌在地上。
“我護純潔,如護明珠。今我兒汙我一心隻貪床笫之歡,難道屈殺親孃,黯靄彼蒼?先人雲上有靈,當知我夫虧古雲渥萬裡江山,今其來債我,我焉有何如?因我夫之過,惹天下崩亂、帝主蒙塵,累年悒悒,莫敢有忘,隻求遭遇會遇,夫過妻償;今既以我之明珠遺君,聊慰其心,怎不算得個取業生果、自行擺脫?”
“公不公道,無妨,梯己便好。便若個半路眼瞎的,不明就裡,穿戴喜服上奠堂。其哭了麼?的確淚如雨下聲嘶力竭,悲是真的悲,可這服飾要如何煞風景便如何煞風景。其問旁人,我這素衣,白是不白?人堆裡有受恩承情的、悲天憫人的,獨自合計下,怎不得酸著鼻子齊齊應和一聲‘白,雪花似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