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又穀先是瞧瞧身側聞人戰,又見胥留留這般失神喪誌,想著自少揚城結識五鹿渾至今,不過月餘,然心下已然將之視為至好老友。逢此突變,心下百味,欲尋些個言辭略加安撫,倒是詞窮,隻得無法搖眉,長息不止。
此一巨物,恰是數日前聞人戰同五鹿老上山時所差使的機巧木猿。
胥留留含笑呼應,卻又攢眉瞧了五鹿渾一眼,邊歎邊行,尾隨聞人戰直往山頂。
“我得先往禾嬸嬸那兒,請其互助,令薄山弟子下山尋一尋我兩位叔叔!我十三十四叔,縱橫江湖多年,那般傳奇,毫不會就這麼……”
聞人戰見此情狀,隻感覺兩腿痠軟,膝骨一麻,徑直屈身仆在地上。昂首見殘閣,回身見斷崖,膺內有如鼓擂不斷;口唇翕張,欲哭無淚。
胥留留搖眉三番,歎道:“山崩這般響動,怕是已然驚了薄山派,想來其亦當派人往亂雲閣探看;我同聞人女人循通衢上山,安危無虞。現下五鹿大人如此,總得留小我在側,免生忽略。”
聞人戰見五鹿渾呆立原處,隻字未出,心下早是解意。那對魚龍二人尚且生還的希冀,便如同滂湃大雨下透露在外的火盆——火苗熄了,熱望滅了,連炭灰都變得又寒又濕,再無一丁點溫度。聞人戰闔了眼目,雙唇微顫,腦筋裡嗡嗡作響,涼意從心尖一向傳到指腹。待得半刻,方抽了抽鼻子,扭頭便走。
三人屏息,瞠目結舌,倒非奇那鬼火,而是見了那鬼火燃燒所成的幾個大字,惶惑股栗。
三人對望,驚得再難多言一語。
半柱香後。
“聞人女人,你這是欲往那邊?”胥留留疾走上前,沉聲詢道。
“兩位……前輩……死……死了?”五鹿老吃緊吞唾,話雖是衝著胥留留而去,然眼神倒是落在聞人戰身上。
這二人,不是五鹿兄弟,當是何人?
胥留留亦是尷尬劇變,疾上前近了亂雲閣,攀上比來的幾塊龐大落石,一邊啞聲喚著五鹿公子,一邊兩手並用,極力欲在那落石堆中探個究竟。
“大……大歡樂宮?”
“我倒想著,若說這薄山不時山崩不竭,那兩位前輩早得想些挽救之法,斷不會久居山腰,置存亡於度外。”五鹿老探舌濡唇,邊言邊起家,長長伸個懶腰,“兄長,那毒性,已然退了。”
“我這方憶起,山崩之前,確是有嗚嗚呼喝木猿之音。”
聞人戰揚了揚臉頰,長睫雖濕,言辭間卻見輕巧,“莫不是……我十三十四叔?”話音未落,三人俱是回眸,正見一物,身高一丈,噌的一聲自崖下竄出,後便直挺矗立於聞人戰目前,再不行動。
聞人戰一聽,且笑且淚,抬掌指導道:“幸而隻是咿咿呀呀,不然你這唇齒,怕也差使不動它。”言罷,緩緩往五鹿渾身前一近,輕柔接道:“鹿哥哥,快說來,你將我十三十四叔安設那邊?”
三人籍著天光,終是得見此時山腰亂雲閣實貌:閣後山壁,似是為人生生劈了一塊下來,旁處倒是毫無毀傷,端的安靜安閒,倒像是鬼斧劈山,專為了摧拆台雲閣,滅了閣內諸人似的。
聞人戰亦是起家上前,瞧一眼五鹿老,麵上很有褒讚之色。
五鹿渾卻不解意,眼風一掃不遠處胥留留,半晌方道:“為何……你們…冇中毒?”
“碎首糜軀,安閒歡樂。”宋又穀唇瓣張闔,輕念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