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莪將一雙手逗留在他的耳側，笑道：“我不生，叫你的侍妾們給你生吧！”

廷莪知他要救人，隻得跺頓腳去取毛氈和酒，一起抱了過來扔給王武。王武將那人拖出水麵，將毛氈破出一個大口兒給他套在脖子上，剛出水的人冷風一激差點兒原地斃命，幸而很快便和緩了些，又被撬開牙關灌了些酒，怔了一會兒便規複了幾分神態。王武不慌不忙，像拴羊馬普通將麻繩紮緊了手，將他踉踉蹌蹌地拽到岸上來。

“救我——水裡有龍神，要吃我——”嘶啞的聲音被風送來，一陣一陣，如有若無。

王武遠遠地看著喧鬨的天池，水麵如墨色的玉泛著火樹般的銀光，躊躇著要不要上前檢察。廷莪深知他意，便伸手牽了一牽王武的袖子，抬高了聲音道：“我們還是歸去吧，萬一那魚龍建議狂性來，我怕。”王武可貴見她逞強，隻覺激起了一股男兒豪氣來，忙笑著欣喜道：“你彆怕，有我在呢！”便不說早早歸去安息的話，反倒要到祭樁四周探查一番，看這魚龍究竟是吃了幾小我。

王武點點頭，亦嘲笑道：“被俘虜過的女真人，即便回到族人中，也是給人做仆從；何況你這模樣？徹夜蒼山遭襲，老巫定然以為是你們出售了動靜，把漢人引到她那邊去的，歸正你也是無家可歸的，不如細心想想，是要死還是要活？”

“啊，你來了。”王武見廷莪尋了上來，笑意掩不住地湧在臉上，“你公然擔憂我。”

一番話說得已經很明白，那臨時得了命的女真人抬了抬眼皮，哀告道：“再給我一口酒喝。”王武將酒囊扔到地上，那人忙爬著撿起來雙手捧著往口裡灌酒，很快便喝儘了。廷莪氣得呆住，罵道：“這好好的酒囊！不能要了！”

“拯救——”水邊的聲音似被凍透了，斷斷續續如簷下冰淩。

“彆臭美了。”廷莪揮一揮短刀，鋒刃閃現一抹銀色，不屑道，“這魚龍如此古怪凶惡，我也想看一看它的真臉孔。”

“我幼年時，曾與兄長們一同讀書，聽王宮內的史官講過些掌故。自上古以來，白山的天池內便生活著一條魚龍，雖有神力，卻尚未完整化形為龍，便被困在了人間；自肅慎人起，便被奉為山神年年祭奠。到本日，這白山落在了漢人手裡，竟也入鄉順俗起來。”王武說罷猶是一臉的不成置信，看著廷莪，“當時隻說是先生胡說編故事，冇想到竟然是真的！”

兩人便聯袂往池邊走去，身後忽地颳起一陣暴風，將篝火的灰燼掃成數股小龍捲兒，直直地往天上散去。廷莪嚇得叫道：“可不得了，見了鬼了！”被王武一把抱在懷內，笑著安撫道：“冇有鬼，冇有鬼；這人間哪有鬼！莫怕，即便有鬼也都是冇用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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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莪瑟瑟地躲在一塊山石後，看著王武的身影，恨得氣不打一處來。心道：這男人就是奇特的生物，在女人麵前，就非要打腫臉充瘦子，虛榮得很！

女真人喝了酒，又被氣急廢弛的廷莪投餵了一塊糕餅，吃著吃著便哭了。這幾日被鞭打、餓飯、放血，又差點兒被怪物魚龍吞了，凡人幾輩子都碰不上的事兒都碰上了，現在重見天日，撿返來一條命，如何不哭？一邊哭一邊告饒：“我甚麼都說，我甚麼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