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入迷,忽聽身後車輪壓雪,一個車伕卷著舌頭“得兒――”聲響,催趕騾子,擊鞭劈啪出聲,一輛大車從白茫茫的雪原上疾行而來。拉車的健騾口噴白氣,衝風冒雪,放蹄急奔。大車從苗人鳳身邊掠過,忽聽得一個嬌柔的女子聲音從車中送了出來:“爹,到了京裡,你陪我去買宮花兒戴……”這是江南女人極柔極清的語聲,在這北方莽莽平原的風雪當中,甚不相襯。
補鍋匠氣鼓鼓的從擔兒裡取出一把刀來,綠皮鞘子金吞口,模樣不凡。他唰地拔刀出鞘,寒光逼人,公然好一口利刃。世人都讚:“好刀!”補鍋匠拿起刀來,揮刀作勢向腳伕砍去。腳伕捧首大呼:“我的媽呀!”倉猝避開,世人又一陣轟笑。
補鍋匠聽到了二人對答,大聲道:“世上如有更勝得此刀的寶刀,我甘願把頭割下來送他。吹大氣又誰不會啦?嘿,我說我兒子也做個五品官呢,你們信不信啦?”世人忙喝:“胡說,快閉嘴!”
那“調侯兄”道:“仁通兄,這柄刀確也稱得上個‘寶’字了,想不到販夫走狗之徒,竟然身懷這等利器。”南仁通道:“利則利矣,寶則一定。”“調侯兄”道:“我兄此言差矣!你瞧此刀削鐵如泥,世上那邊更有勝於此刀的呢?”南仁通道:“吾兄未免少見多怪,兄弟就……”還待再說下去,南蜜斯俄然插口道:“爹,你喝很多啦,快吃了飯去睡吧。”
南仁通緩緩抽刀出鞘,刃口隻暴露半尺,已見冷森森的一道青光激射而出,待那刀刃拔出鞘來,寒光閃動不定,耀得世人眼也花了。南仁通不睬那補鍋匠,隻跟“調侯兄”說話,說道:“調侯兄,我這口刀,有個項目,叫作‘冷月寶刀’,你瞧清楚了。”
南仁通如有所悟,哼了一聲,捧著刀回身回房。補鍋匠見他意欲進房,又激一句:“倘若老爺輸了,小人怎敢要老爺的腦袋?不如老爺招小人做個半子吧!”世人有的嘩笑,有的斥他胡說。南蜜斯氣得滿臉通紅,不再相勸,負氣回房去了。
這一留意,不免向那官兒與蜜斯多看了幾眼。那官兒忽地一拍桌子,發作起來,指著苗人鳳罵道:“你是甚麼東西?見了官府不躲避也就罷了,賊眼還骨溜溜的瞧個不休。我看你粗手大腳,天生一副賊相,再瞧一眼,拿電影送到縣裡去打你個皮開肉綻。”苗人鳳低頭喝酒,並不睬會。那官兒更加怒了,叫道:“你存候賠罪也不會麼?這等大剌剌的坐著。”
大廳之上,飛馬鏢局的鏢頭和趟子手集在東首,閻基與群盜集在西首,三名侍衛與商寶震站在椅子以後,大家目光都瞧著苗人鳳、田歸農與美婦三人。
隻聽那“調侯兄”與南仁通高談闊論,說的是些宦海中升遷降謫的軼聞。廊下那腳伕和補鍋匠卻大聲吵嚷起來。兩人爭的是世上有冇當真削鐵如泥的寶劍寶刀。那腳伕道:“甚麼削鐵如泥,胡吹大氣!那寶刀也不過鋒利點兒,當真就這麼神?”補鍋匠道:“你見過多少世麵了?曉得甚麼?寶刀就是寶刀,若不是怕嚇壞了你,我就拿一口讓你開開眼界。”腳伕嚷道:“你有寶刀?呸,做你的清秋大夢!有寶刀也不補鍋兒啦!隻怕磨倒黴的鈍柴刀、鏽菜刀,倒有這麼一把兩把!”世人都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