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半夜時分，水笙在睡夢中忽給一陣辯論之聲驚醒，隻聽得狄雲大聲喝道：“水大俠的身材，你不能動！”花鐵乾冷冷的道：“再過幾天，活人也吃！我先吃死人，是讓你多活幾天！”狄雲道：“我們寧肯吃樹皮草根，決不能吃人！”花鐵乾喝道：“滾蛋！嚕囌些甚麼？觸怒了我，立即斃了你。”

她手握血刀，漸漸走到狄雲身邊，見他僵臥雪地當中，臉上肌肉微微扭曲，明顯未死。水笙心中一喜，哈腰俯身，伸手到他鼻孔下去探他鼻息，突覺兩股熾熱的暖氣直噴到她手指上。水笙一驚，倉猝縮手，她本想狄雲就算未死，也必呼吸微小，那知撥出來的氣味竟如此熾熱。她自不知這時狄雲內力已甚深厚，知覺雖失，氣味仍壯，隻是他上乘內功練成未久，雄渾不足，沉穩不敷，還未達到融和天然的境地。

水笙見狄雲搖搖擺晃，站立不定，滿臉都是鮮血，想伸手相扶，卻又驚駭，戰戰兢兢的走近兩步。狄雲喝道：“我是惡和尚，是小淫僧，彆走過來，免得我玷辱了你水大蜜斯的申明，滾蛋，滾蛋！”水笙見他神態猙獰，目露凶光，嚇得發展了兩步。

花鐵乾一拳打在他鼻子上，頓時打得他鼻血長流。但狄雲已不覺疼痛，抱住他腰間的雙手越箍越緊。花鐵乾隻覺呼吸不暢，心中也有些錯愕，又見水笙手執血刀，搶近身來。花鐵乾大驚，雙拳猛力在狄雲脅下疾撞。狄雲吃痛，臂上有力。花鐵乾用力力掙，擺脫了他雙臂環繞，再也不敢和這狂人拚鬥，接連縱躍，離他有十餘丈遠，這才站定。

水笙心想：“小惡僧暈了疇昔，待會醒轉，見我站在他身邊，那可不當。”一轉頭，隻見花鐵乾便站在不遠之處，凝目諦視著他二人。

狄雲坐著揮掌反擊，不料花鐵乾的手掌飄飄忽忽，從他臉前掠過，狄雲手掌打空，跟著啪的一下，胸口吃掌，幸虧有烏蠶衣護身，不致受傷，但也經受不起，剛要站起，複又坐倒。花鐵乾一掌到手，第二掌跟著又至。他拳腳工夫也甚了得，這時把一起“嶽家散手”使將出來，掌影飄飄，左一拳，右一掌，十招中倒有四五招打中了狄雲。狄雲還脫手去，均給他以奇妙身法避過。兩人武功實在相差太遠，狄雲內力再強，也絕無機遇發揮。

狄雲喝了幾口鷹血，胸中腹中氣血翻湧，又暈了疇昔。待得醒轉時，天氣已明，腹中饑餓，順手拿起家邊的死鷹便咬，一口咬了，猛覺入口芳香，滋味甚美，凝目看時，不由得呆了。但見那鷹滿身羽毛拔得乾清乾淨，竟是烤熟了的。他明顯記得隻喝了幾口鷹血，便即睡著，倒是誰給他烤熟了？若不是水笙，莫非還會是花鐵乾這好人？

皓月當空，兩端兀鷹見到雪地中的狄雲，在空中不住來回迴旋。

過了好一會，外邊並無動靜。水笙道：“小惡……小……”她一向叫慣了“小惡僧”，這時跟他聯手迎敵，再叫“小惡僧”未免不美意義，改口問道：“你傷勢如何？”狄雲道：“還好……”

花鐵乾避過兩掌，左掌畫個圓弧，右掌從背後拍出，從狄雲做夢也想不到的方位拍了過來，砰的一聲，結健結實打在他背上。狄雲吐出一口鮮血，腦筋中迷含混糊，麵前這花鐵乾彷彿變成了萬震山、萬圭、江陵縣的知縣、獄卒、淩退思、寶象……這許很多多欺侮虐待他的惡人。他伸開雙臂，猛地將花鐵乾緊緊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