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炎武道:“痛快淋漓,真是絕妙好辭。”呂留良道:“這詩殊無含蓄,算不得好,也隻是將二瞻先生之原意寫了出來,好教觀畫之人得知。”黃宗羲道:“何日故國重光,當時‘山川開霽故璧完’,即使是窮山惡水,也足令人觀之大暢胸懷,真所謂‘那邊登臨不狂喜’了!”顧炎武道:“此詩結得甚妙!終有一日驅除胡虜,還我大漢江山,比之徒抒悲忿,更加令人氣壯。”
黃宗羲道:“這‘明史’一案,令我浙西名流幾近儘遭毒手。清廷之意甚惡,晚村兄名頭太大,亭林兄與小弟之意,要勸晚村兄臨時離家遠遊,避一避風頭。”
呂留良道:“兩位所見甚是。清兵入關以來,在江北橫行無阻,一到江南,卻到處碰到抵擋,特彆讀書人深知華夷之防,不竭跟他們拆台。鼇拜乘此機遇,要對我江南士子大加培植。哼,野火燒不儘,東風吹又生,除非他把我們江南讀書人殺得乾清乾淨。”
分開門路數十丈處有座大屋,屋簷下站著一其中年文士,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那文士見到這等景象,不由長歎一聲,眼眶也紅了,說道:“不幸,不幸!”
那文士道:“不錯。夏禹王收九州之金,鑄了九口大鼎。當時的所謂‘金’實在是銅。每一口鼎上鑄了九州的名字和山川圖形,後代為天下之主的,便保有九鼎。《左傳》上說:‘楚子觀兵於周疆。定王使天孫滿勞楚子。楚子介入之大小輕重焉。’隻要天下之主,方能具有九鼎。楚子隻是楚國的諸侯,他介入的輕嚴峻小,便是心存不軌,想取周王之位而代之。”
那文士提筆蘸上了墨,在紙上寫了個“鹿”字,說道:“鹿雖是龐然大物,性子卻極戰役,隻吃青草樹葉,從不傷害彆的野獸。凶悍的野獸要傷它吃它,它隻要逃竄,倘若逃不了,便隻要給人家吃了。”又寫了“逐鹿”兩字,說道:“是以前人常常拿鹿來比方天下。世上百姓都和順仁慈,隻要給人逼迫殘害的份兒。《漢書》上說:‘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那就是說,秦朝失了天下,群雄並起,大師爭奪,最後漢高祖打敗了楚霸王,就得了這隻又肥又大的鹿。”
那小孩問道:“爸爸,他們犯了甚麼罪?”那文士道:“又犯了甚麼罪?明天和目前,已逮去了三十幾人,都是我們浙江馳名的讀書人,個個都是無辜連累。”他說到“無辜連累”四字,聲音壓得甚低,恐怕給押送囚車的官兵聞聲了。那小孩道:“阿誰小女孩還在吃奶,莫非也犯了罪?真冇事理。”那文士道:“你曉得官兵冇事理,真是好孩子。唉,報酬刀俎,我為魚肉,報酬鼎鑊,我為糜鹿!”
那文士道:“恰是。到得厥後,‘介入’、‘逐鹿’這四個字,也可借用於彆處,但本來的出典,是專指做天子而言。”說到這裡,歎了口氣,道:“我們做老百姓的,老是死路一條。‘未知鹿死誰手’,隻不過未知是誰來殺了這頭鹿。這頭鹿,倒是死定了的。”
呂留良沉吟道:“卻不知避向那邊纔好?”隻覺天涯茫茫,到處是韃子的天下,直無一片潔淨地盤,沉吟道:“桃源那邊,可避暴秦?桃源那邊,可避暴秦?”顧炎武道:“當今之世,便真有桃源樂土,我們也不能獨善其身,去躲了起來……”呂留良不等他辭畢,拍案而起,大聲道:“亭林兄此言責備得是。國度興亡,匹夫有責,臨時避禍則可,但若去躲在桃花源裡,清閒安閒,忍令億萬百姓在韃子鐵蹄下刻苦,於心何安?兄弟講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