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伊璜道:“前承令尊大人厚賜,心下好生不安。說來忸捏,兄弟生性疏闊,記不起何時和令尊大人瞭解。兄弟一介墨客,夙來不交友貴官。公子請少坐。”說著走進閣房,將那兩隻禮盒捧了出來,道:“還請公子攜回,實在不敢受此厚禮。”貳心想這吳六奇在廣東做提督,必是慕己之名,欲以重金聘去做幕客。此人官居高位,為滿洲人作鷹犬,逼迫漢人,倘若受了他金銀,汙了本身明淨,當下神采之間非常不豫。
吳六奇道:“當時提督衙門的監獄當中,關得有很多反清的豪傑子。第二天朝晨,我尋些藉口,一個個將他們放了,有的說是捉錯了人,有的說不是正犯,從輕發落。過了一個多月,那孫長老半夜又來見我,開門見山的問我,是否已有悔過之心,情願反清建功。我拔出刀來,一刀斬去左手兩根手指,說:‘吳六奇決肉痛改前非,此後服從孫長老號令。’”伸出左手,公然知名指和小指已然不見,隻剩下三根手指。
這一日傍晚時分,兩人又在花圃涼亭中對坐喝酒。酒過數巡,查伊璜道:“在府上叨擾多日,已感美意,晚生明日便要北歸了。”吳六奇道:“先生說那邊話來?先生南來不易,若不住上一年半載,決不放先生歸去。明日陪先生到五層樓去玩玩。廣東風景名勝甚眾,幾個月內,旅遊不儘。”
吳六奇道:“先生請再喝一杯,待鄙人漸漸說來。”當下二人各飲了一杯。
查伊璜素知黃宗羲和顧炎武誌切興複,馳驅四方,聚合天下豪傑豪傑,共圖反清,是以將這件事毫不坦白的跟他說了。
查伊璜乘著酒意,大膽說道:“江山雖好,已淪蠻夷之手,觀之徒增悲傷。”吳六奇神采微變,道:“先生醉了,早些歇息罷。”查伊璜道:“初遇之時,我敬你是個風塵豪傑,足堪為友,豈知竟是失眼了。”吳六奇問道:“如何失眼?”查伊璜朗聲道:“你具大好技藝,不為國為民著力,卻助紂為虐,作韃子的鷹犬,逼迫我大漢百姓,現在兀自洋洋對勁,不覺得恥。查某未免羞與為友。”說著霍地站起。
吳六奇持續說道:“孫長老見我意誠,又知我固然生性莽撞,說過的話倒是從未食言,便道:‘很好,待我答覆幫主,請幫主的示下。’十天以後,孫長老又來見我,說幫主和四長老構和,決定收我回幫,重新由一袋弟子做起。又說丐幫已和六合會締盟,同心合力,反清複明。那六合會是台灣國姓爺鄭大帥部下謀主陳永華陳先生所創,近年來在福建、浙江、廣東一帶好生暢旺。孫長老為我引見會中廣東洪順堂香主,投入六合會。六合會查了我一年,交我辦了幾件要事,見我確然忠心不二,比來陳先生從台灣傳下訊來,封我為洪順堂紅旗香主之職。”
吳六奇道:“厥後滿清囊括南北,我也官封提督。兩年之前,半夜裡俄然有人突入我寢室行刺。這刺客武功不是我敵手,給我拿住了,點燈一看,竟然便是昔年給我打傷的那位丐幫孫長老。他破口痛罵,說我卑鄙無恥,甘為外族鷹犬。他越罵越凶,每一句話都打中了我內心。這些話偶然我也想到了,明知本身的所作所為非常不對,深夜撫心自問,好生忸捏,隻是本身所想,遠不如他罵得那麼明白痛快。我歎了口氣,解開他給我封住的穴道,說道:‘孫長老,你罵得很對,你這就去罷!’他非常驚奇,便即越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