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向來冇見過他如此氣憤,以往他即便在臨敵之際,也是雍容自如,這時忽見他滿臉脹得通紅,額頭上一條青筋猛凸起來,不由嚇了一跳,忙接過來看。本來是滿清九王多爾袞的記室寫給史氏兄弟的密函,叮嚀他們殺了焦公禮後,乘機奪過金龍幫來,先在江南建立權勢,刺探動靜,聯絡江湖豪傑,待清兵大肆入關之時,便在南邊起事作為內應。信末蓋了兩個大大的朱印,青青識得上麵一個是“大清睿親王”五字隸文,上麵是“多爾袞”三字的篆文。
袁承誌見她將信將疑,說道:“你爹爹眼下大難臨頭,你肯不肯冒險救父?”焦女人眼睛一紅道:“隻要能救得爹爹,粉身碎骨,也所甘心。”袁承誌道:“你爹爹為人很好,寧肯舍了本身性命,也不肯大動兵戈,多傷無辜。我要幫他個忙。”焦女人聽他說得誠心,何況危難當中,隻要有一絲希冀,也決不放過,作勢要跪。
青青笑道:“你這一下救了她爹爹性命,不知她拿甚麼來謝你?”袁承誌驚詫道:“甚麼她?”青青嘻嘻一笑,道:“焦公禮的大蜜斯哪!”袁承誌向她扁扁嘴,不去理她,細細看了兩通手劄,說道:“那焦公禮說的,確是句句實話,如果他另有私弊,那我就袖手不管了,何必去獲咎這很多江湖上的前輩?何況此中另有二師哥的弟子。”
焦公禮木然一瞥,見紙上畫著一柄長劍,不由得滿身大震,手一鬆,噹啷一聲,酒杯在地下跌得粉碎。焦女人嚇了一跳。焦公禮卻滿臉憂色,雙手微微顫栗,連問:“這是那邊來的?誰給你的?他……他來了麼?真的來了麼?”焦女人靠近看時,見紙上冇寫一字,隻畫著一柄長劍。劍身盤曲如蛇,劍尖是個蛇頭,蛇舌伸出,分紅兩叉。
袁承誌和青青聽了,都大吃一驚。
三人越牆入內。焦女人引二人走進一間小書房中,拿出紙墨筆硯,磨好了墨,遠遠坐在中間,隻見袁承誌一揮而就,不知寫了些甚麼。青青在桌旁坐著,臉現驚奇之色。
猛聽得門外有人喝問:“甚麼人?”兩人忙從窗中躍出,隨即翻過牆頭,隻聽得擊掌之聲四下響動,此擊彼應,曉得對方安插周到,高腕錶裡遍伏,不敢冒然闖出,兩人蹲在牆腳邊不動,隻聽得屋頂有人來去巡查。
青青俄然低聲道:“這是甚麼?”拿住他手,牽引到牆腳邊。袁承誌手指摸去,牆腳青苔下彷彿刻得有字,手指順著這字筆劃中的凹處寫去,彎曲折曲的是個篆文。他不識得篆字,悄聲問道:“甚麼字?”青青道:“是‘第’字,第一第二的‘第’字。”再向上摸去,又是一字,青青跟他說是個“賜”字。上麵是個“公”字,再上是個“國”字,最後一字筆劃極多,青青說是“魏”字。袁承誌心中將這五字自上而下的連接起來,竟是“魏國公賜第”。
她追了一段路,起了疑懼之心,俄然留步不追,回身想回。剛回過身來,身邊一陣風掠過,腰裡的飄帶揚了起來,但覺手腕微麻,手指一鬆,長劍已讓袁承誌奪了疇昔。
袁承誌晃亮火摺,點了蠟燭,和青青在枕頭下、抽屜中、包裹裡到處搜檢,見到的卻隻是些衣物銀兩、兵刃暗器。正要再查,忽聽房外腳步輕響,袁承誌忙吹熄燭火,伸手在史氏兄弟衣袋中一摸,都是些紙片信劄之類,心中大喜,儘數取出,放入懷裡,悄聲道:“到手啦!”青青道:“走吧,內裡彷彿有人。”袁承誌道:“等一下。”拿起史氏兄弟的一把匕首,黑暗中在桌麵上劃了“焦公禮拜上”五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