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寶正在想著禪智寺的和尚可愛,脫口而出:“揚州就是和尚不好。”
喝了一會茶,日影垂垂西斜。日光照在花棚外數千株芍藥之上,燦爛華麗,真如織錦普通。韋小寶卻越看越活力,想起當年給寺中和尚毆辱之恨,頓時便想將統統芍藥儘數拔起來燒了,隻想須得找個藉辯纔好動手。正深思間,巡撫馬佑笑道:“韋大人,聽大人丁音,彷彿也在淮揚一帶住過。淮揚水土厚,是以既出人才,也產好花。”眾官隻知欽差是正黃旗滿洲人,那巡撫這幾日聽他說話,很有揚州鄉音,因而乘機捧他一捧。
揚州的筵席非常講求繁富,單是酒菜之前的茶果細點,便稀有十種之多,韋小寶雖是本地土生,卻也不能儘識。
巡撫一怔,不明他真意何指。佈政司慕天顏是個乖覺而有學問之人,介麵道:“韋大人所見甚是,揚州的和尚勢利,阿諛官府,欺辱貧民,那是自古已然。”韋小寶大喜,笑道:“是啊,慕大人是讀書人,曉得書上寫得有的。”慕天顏道:“唐朝王播碧紗籠的故事,不就出在揚州嗎?”韋小寶最愛聽故事,忙問:“甚麼‘黃布比沙龍’的故事。”
吳之榮一番心血全然白用了,不由得神采難堪,還道欽差大臣成心諷刺,隻得陪笑道:“卑職見地淺薄,這裡安插不當大人的意,實在該死。”
韋小寶心道:“倘如果我,那有這麼輕易乾休的?不過要我題詩,可也冇這本領。老子隻會拉屎,不會題詩。”那王播在唐朝做到宰相高位,是個大大贓官,韋小寶與之似可前後輝映。
慕天顏道:“當時在揚州有兩位著名流物,一是王珪,一是王安石,都是大有才學見地之人。韓魏公心想,花有四朵,人隻三個,未免美中不敷,彆的請一小我罷,名譽卻又配不上。正在遲疑,忽有一人來拜,倒是陳昇之,那也是一名大名士。韓魏公大喜,次日在這芍藥圃前大宴,將四朵金帶圍摘了下來,每人頭上簪了一朵。這故事叫做‘四相簪花宴’,這四人厥後前後都做了宰相。”
那何園棟宇連雲,泉石幽曲,亭舍高雅,建構精彩,一看便知每一尺地盤上都花了很多黃金白銀。韋小寶大為稱意,叮嚀親兵侍從都住入園中。張勇等四將帶領官兵,分駐四周官舍民房。
知府吳之榮道:“韋大人學問賅博,真教人佩服。芍藥根叫做赤芍,《本草綱目》中是有的,說道服從去瘀活血。芍藥的稱呼中有個‘藥’字,可見前人就知它是良藥。馬匹吃了芍藥,血脈通暢,天然奔馳如飛。大人回京之時,卑職派人將這裡的芍藥花都掘了,請大人帶回都城。”眾官聽了,心中都暗罵吳之榮卑鄙無恥,為了迎逢上官,竟要毀去揚州的美景。韋小寶鼓掌笑道:“吳大人辦事精乾,好得很,好得很!”吳之榮大感幸運,忙下座存候,說道:“謝大人嘉獎。”
慕天顏道:“恭喜大人,這芍藥有個稱呼,叫作‘金帶圍’,乃是非常罕見的名種。古書上記錄得有,戴到這‘金帶圍’的,今後會做宰相。”
次日淩晨,揚州城大小官員排班到欽差行轅來拜見。韋小寶訪問後,宣讀聖旨。他不識康熙上諭上的字,早叫師爺教了念熟,這時一個字一個字背將出來,總算記心甚好,倒也冇背錯,倉猝中將上諭倒拿了,旁人也冇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