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琅道:“這位黃大人,本來也是國姓爺麾下的,職居總兵,他歸順朝廷後,官運亨通,去世之時,已封到一等海澄公。”韋小寶道:“嘿,本來也是個大漢……”最後一個“奸”字,終究硬生生嚥住了。施琅臉上一紅,心想:“你罵我漢奸,我瞧你這滿洲人也是冒充的,大師還不是相互相互。”
韋小寶道:“鼇拜自稱是懦夫,如許乾法可無聊得很。有本領的,就跟國姓爺真刀真槍的打一仗。將本地百姓遷入本地,不是擺明怕了人家麼?皇上珍惜百姓,黃梧的戰略倘若呈到了皇上手裡,非砍了他腦袋不成。”施琅道:“恰是。黃梧死得早,算是他運氣。”
施琅再也忍耐不住,霍地站起,怒道:“韋爵爺,兄弟跟你一殿為臣,做的都是大清的官,為甚麼你冷言冷語,老是諷刺兄弟?”
韋小寶嘲笑道:“哼,他敢麼?國姓爺雖已死了,他還是怕得要命。他敗了鄭家基業,隻怕國姓爺的英魂找他難堪,因而去國姓爺廟裡叩首討情。此人奸猾得很,你們彆上了他的當。”林洪二人齊宣稱是。
韋小寶心想:“這位明朝天子的末代子孫他殺就義,有五個老婆跟著他一起死。我韋小寶如果他殺,我那七個老婆中不知有幾個相陪?雙兒是必然陪的,公主是必然恕不作陪的。其他五個,多數要擲擲骰子,再定死活了。小郡主與柔姊姊對我很有至心,多數也誌願陪死。荃姊姊待我挺好,阿珂好難說。方怡擲骰子時定要作弊,叫我這死人做羊牯。”
當晚又宴請施琅,此次隻邀林興珠、洪朝兩人作陪。說了一些閒話,韋小寶道:“施將軍,你在這裡總還得住上一兩個月罷?”施琅道:“卑職原想多住些日子,好常常聽大人教誨。不過台灣初定,不能分開太久,明天就要向大人告彆了。”
韋小寶回入內堂,提及如何攔住施琅的話頭,總之是不讓他自誇取台的軍功,六位夫人聽了都感好笑。隻要阿珂冷靜無言,心想當年如果嫁了鄭克塽,勢須隨他一同被俘,去了北京,亡國妾婦,不免大受屈辱。當日見鄭克塽乘小艇分開通吃島,於他存亡存亡就已渾不體貼,此時聽到他失國降敵,更不在乎下,回想前塵,本身竟能為他風采麵貌所迷,明知此人是個冇骨頭、冇出息的紈袴後輩,本身偏生就如瞎了眼睛普通,對他一往情深,現在想來,兀自深感羞慚。
林興珠道:“紅毛鬼接連打了幾個敗仗,就想來燒我軍糧食,但是每次都給陳智囊看破了,老是偷雞不到蝕把米。紅毛太守揆一困守孤城,束手無策,便派人渡海,去和大清閩浙總督李率泰聯絡,請他派兵來救。那李大人倒也風趣,複書請紅毛鬼先去福建,掃平國姓爺在金門、廈門一帶的駐軍,大清兵就到台灣來表裡夾攻。當時候紅毛鬼本身難保,像烏龜般縮在熱蘭遮城裡,說甚麼派兵去打金門、廈門?”
施琅點頭道:“黃梧這條戰略,也實在過分份了些。直到今上親政,韋大人拿了鼇拜,禁海令方纔打消。但是本地七省的百姓,已然受儘苛虐。當時朝廷嚴令,凡是犯界的百姓,捉到了立即斬首。很多窮戶過不了日子,到海邊捉魚,不知給殺了多少。鄭太師也是當時遭難的。鼇拜還特地調派兵部尚書蘇納海這等大官,到福建泉州府南安縣,去挖了鄭家的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