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甚麼隔了這麼久才殺他?因為清兵一向占據著冀東永劃一要地,威脅北京,直到六月間才全數退出長城,在此之前,崇禎不敢獲咎關遼軍隊。要比及京師的安然絕對冇有了題目才脫手。在此之前,他不是不忍殺,而是不敢殺。他對袁崇煥又佩服、又驚駭,內心有極強的自大感。殺袁崇煥,是自大感作怪。
袁崇煥身後,舊部祖大壽、何可綱率軍駐守錦州、寧遠、大淩河要塞,清軍始終不能越雷池一步。崇禎四年八月,皇太極以傾國之師,在大淩河將祖大壽緊緊包抄,十月間祖大壽不支投降。副將何可綱不降,被殺。祖大壽騙皇太極說可為滿清去取錦州,但一到錦州,當即就守城,而後皇太極派大將幾次打擊都打不下來。皇太極兩次禦駕親征,攻錦州、攻寧遠,都無功而退。直到崇禎十四年三月,清兵雄師再圍錦州,整整圍攻一年,到第二年三月,先擊潰了洪承疇十四萬雄師,祖大壽糧儘援絕,又再投降。祖大壽到順治十三年才死,始終未曾為滿清打過一仗,大抵是學了《三國演義》中“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主旨,滿清也冇有封他甚麼官。比之滿桂、趙率教、何可綱、孫祖壽等人陣亡捐軀,祖大壽有所不如,但比之其他的降清大將卻又遠勝了。
吳三桂是祖大壽的外甥。吳的父親吳襄曾做寧遠總兵,和祖大壽是關遼軍中同袍,都是袁崇煥的部下。當明清之際,漢人的統兵大將十之七八是關遼一係的軍隊。吳三桂、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左良玉、曹文詔、曹變蛟、黃得功、劉澤清等都是。這些人有的投降滿清,有的為明朝戰死,都是極有將才之人,麾下都是悍卒健士。袁崇煥如果不死而率領這一批精兵虎將,軍事局麵當然完整分歧了。吳三桂如是袁崇煥的部將,最多不過是“捧首痛哭為紅顏”罷了,底子冇有機遇讓他“衝冠一怒”、為了陳圓圓而引清兵入關。
袁崇煥身後,他的冤枉垂垂為世人所知,趙翼《廿二史劄記》以為,當時傳播通敵謊言的,主如果崇禎身邊有權有勢的寺人。直至清朝修《明史》,按照《太宗實錄》中的記錄,纔在〈袁崇煥傳〉中照實記錄皇太極設想使間。而後記念和憑弔袁督師的詩文甚多,特彆是廣東人,如康有為、梁啟超等等。一九五二年,葉恭綽(廣東番禺人)和柳亞子、李濟深、章士釗等四人聯名致書毛澤東主席,要求保全並補葺北都城內的袁崇煥墓。毛氏於一九五二年蒲月二十五日覆書葉恭綽,此中說:“……剋日又接先生等四人來信,申明末愛國魁首人物袁崇煥先生祠廟事,已告彭真市長,如無大礙,應予儲存。此事嗣後請與彭真市長聯絡為荷。”(《毛澤東手劄選集》第四三三—四三四頁)可見新期間的中國當局對他仍有正麵評價。插手重修袁墓袁祠的,除上述四人外,另有蔣光鼐、蔡廷鍇等廣東籍的聞名甲士。
袁崇煥中進士的主考官韓爌,是東林黨的馳名流物,袁崇煥在天啟年間被魏忠賢逼迫而落職,韓爌很悲傷,因此墮淚。袁崇煥大為打動,賦詩一首,〈聞韓夫子因煥落職泣賦〉:“清算朝端誌未灰,門牆累及寸心摧。科名到手同危事,師弟傳衣作禍胎。得附青雲能不朽,翻令白眼漫想猜。此身遲早知為醢,莫覆中庭哭過哀。”“醢”是斬為肉醬,漢高祖殺大功臣,常常將其醢為肉醬,賜給其他功臣以恐嚇。袁崇煥自料本性梗直,遲早會給天子醢了,勸教員韓爌將來不要把我的肉醬倒在中庭而悲傷。不料此詩竟然成讖。他也常常想到“功成身故”的題目,以為隻要用心明淨,不必學張良那樣明哲保身,功成身退,從赤鬆子遊。袁崇煥以為韓信不聽蒯通的奉勸,不起兵造反是對的,雖給呂雉(高祖後呂後)用計殺了,但一死成名,是精確的了局。遺詩〈韓淮陰侯廟〉:“一飯君知報,高風振俗耳。如何解報恩,禍為受恩始。丈夫亦何為?功成身可死。陵穀有變易,遑向赤鬆子。所貴明淨心,後背早熟揣。若聽蒯通言,身名已為累。一死成君名,不必怨呂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