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誌敬道:“佛道之爭,向來已久,但僅僅是‘佛理’與‘道義’之爭,千百年來,並無甚大牴觸。忽必烈深得‘統治’之法,挑起爭端,並從吐蕃請來八思巴上師壓陣,以打壓中土教派。
張君寶又想:如果蒙古想要滅佛又或滅道,一聲令下,千萬鐵騎踏過,又有何難?但其授意讓中土教派自相殘殺,卻又高超了很多。便道:“蒙古有此野狼之心,雄圖之意,無怪乎開疆擴土,所向披靡。”
張誌敬道:“須知殺人輕易,收心最難。適值其同一蒙古諸部,便欲放眼天下,有滅宋之意。可佛道兩教倒是他滅宋途中極大的絆腳石,故生此毒計,操縱佛道之爭,挑起更大爭端,讓佛道兩派自相殘殺。他卻坐收漁翁之利。”
那瘦高和尚張誌敬也不活力,說道:“張兄弟也心直口快,我說來倒也無妨。全真一教與其他教派分歧,不以字輩排序。自全真七子分撥以來,各自門下端方不儘不異。有的乃是大弟子傳授技藝,卻以師徒相稱。有的則是師徒傳藝,則不以師徒相稱,共拜大道為師,以兄弟相稱。道家講究‘知名,六合之始;馳名,萬物之母’馳名與知名皆是道。隻可惜,全真教至現在已經四分五裂。”
張君寶大吃一驚,早就聽聞全真教乃是天下玄門第一,不想落得如此了局,忙問道:“道長所言何事?”
張誌敬說道:“唉,自蒙哥汗火燒重陽宮以來,全真高低便與蒙古勢不兩立。兩年之前,忽必烈為了進一步打壓全真教,便召開了一場關於佛教玄門的大辯論。相約:道勝則僧冠首而為道,僧勝則道削髮而為僧。成果玄門失利,我等一十七名辯手,遵循商定脫袍棄冠,削髮爲僧。全真教四分五裂皆是以事而起,重陽宮盛況不複再現。全真教毀於我輩之手,實乃汗顏。”
黃庭堅所說的“似僧有發”卻與這和尚“似道無髻”一樣事理。宋人重禮法,言及宿世“似僧有發”尚不避諱女子之身,那麼這瘦高和尚應也能放下其僧身道心。“羽士”與“和尚”隻不過是表象罷了,“真妄在心”是也。
張君寶聽罷也是雲裡霧裡,不甚明白。時下宋人重於禮法,與輩分之事極其講求。張君寶聽這位瘦高和尚叫做張誌敬,想必是“誌”字一輩,怎其師父亦是“誌”字輩分,叫做李誌常呢?不由得想起三年前下山之時,碰到華山之巔的世人,此中就有全真教掌教李誌常,道聽途說全真教第三代弟子均是“誌”字一輩啊,不知何故這位張誌敬卻自稱是第四代弟子呢。思考不解,便問道:“張道長,我隻聽聞全真一派自開山祖師王重陽以下,傳有全真七子,七子之下均是‘誌’字一輩,為何道長也是‘誌’字一輩呢?”張君寶本就看著這位瘦高和尚麵善,大胖和尚雖是鹵莽,倒也暢快,是以感覺可親,出口毫無遮攔。
瘦高和尚略一癡笑,說道:“道長也好,和尚也罷,均是我。”說罷捏起一小塊點心,擱進嘴裡。外人看來,如同嚼蠟。那大胖和尚看到,滿臉驚詫,長伸站起,衝著張君寶深深一揖,說道:“小兄弟果非常人,竟能讓張師兄用飯,誌然謝太小兄弟。”
張君寶聽罷一怔,說道:“聽聞少林寺與全真教夙來敦睦,同抗內奸,何來反麵之說?又怎會有佛道之辯?詳細事情還望道長不吝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