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裡的炭盆又爆開仗星，此次我用心冇躲。

馬車拐進王府巷口時，我俄然按住向翊欲掀車簾的手。

鏡麵俄然映出向翊立在博古架前的側影，他手中把玩的恰是白日那顆滾落的珍珠。

他掌心有昨夜在欽天監沾到的星象圖殘墨，洇開在我腕間像朵將開未開的墨梅。

皇上撂下茶盞時，青瓷蓋與盞沿相碰的脆響驚飛了簷下麻雀。

我展開隨身照顧的《北疆農桑考》時，羊皮卷軸掠過龍案上的青玉鎮紙，收回近似箭矢破空的輕響。

向翊會心腸接話："庫房鑰匙在書房第三格暗屜，與那套《水經注》擱在一處。"

皇上撿起頁腳蜷曲的紙片時，我重視到他指甲縫裡殘留的硃砂，與今早宮門口內侍袖口的陳跡如出一轍。

向翊就著這個姿式蘸墨，在宣紙上畫了道盤曲的線，乍看像洛河支流，實則是三皇子彆院的暗道圖紙。

他攤子上插著的糖龍缺了半邊龍角，紅豔豔的糖稀滴在"忠孝仁義"的牌坊底座，像道未癒合的傷口。

邁過門檻時，我用心踩住裙襬踉蹌半步，袖中藏著的地脈圖順勢滑進向翊掌心。

琉璃更漏滴下第九顆水珠時，皇上俄然輕笑出聲。

"再快的狐狸，"我蘸著茶水在案幾畫了道彎弧，"也逃不過獵戶布了三年的圈套。"水痕映著燭火，恍忽竟像是欽天監星圖上那條紫微星旁的紅鸞光暈。

穿過遊廊時，我數著琉璃瓦上未化的積雪。

那些切確到厘的田畝尺寸，那些用硃砂勾畫的水利圖紙，乃至另有老農按在借券上的紅指印——每道褶皺都浸著麥穗的暗香。

我數著地磚上的團龍紋，第六遍聽到"擁兵自重"這個詞時，向翊俄然握住我藏在袖中的手。

他翻身時帶起的風毀滅了燭火，黑暗入耳見他含混的夢話："...護國寺後山的紅梅該開了..."

那袖中藏著的，是今晨進宮前神策軍將領悄悄塞來的銅符——刻著貪吃紋的銅符。

月光從菱花窗格漏出去，將他垂在床幔外的袖口染成霜色。

次日進宮路上，賣花女往我們車駕扔了把枯枝。

向翊執硃筆在邊角講明，墨跡沿著焦痕蜿蜒成奇特的斑紋——那清楚是我們在北疆時商定的私語標記。

我轉頭望去，恰都雅見三皇子侍從腰間閒逛的銅牌——那上頭的貪吃紋，與我今晨在彈劾奏摺火漆印上見過的如出一轍。

"護國寺的素齋可還合你口味？"向翊俄然開口，指尖拂去我鬢邊的雪粒。

出宮時已近申時，朱雀大街的積雪被車轍碾成渾濁的泥漿。

回府時天氣已暗，角門處多了兩列神策軍。

"王爺可記得上月收的那批蜀錦？"我用心提大聲量，"妾身想著給母妃裁件新襖。"暗處傳來瓦片輕響，像是夜貓踩碎了冰淩。

更漏聲裡，我摸到向翊中衣下那道陳年箭傷。

當他把珍珠嵌進北鬥星圖第七顆的位置時，暗格彈出的聲響驚飛了簷下棲雀。

向翊俄然將大氅罩在我肩頭，沉水香混著他衣衿上的鬆煙墨氣，恰到好處地遮住我突然混亂的呼吸。

我佯裝清算裙襬，趁機將藏在鞋底的邊關密報往炭盆方向踢了半寸——那上頭蓋著北狄可汗的狼頭印，現在被銀霜炭的熱氣一熏，竟排泄近似血漬的暗紅。

馬車碾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他腰間玉玨與佩劍相撞的聲響，剛好掩住我突然加快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