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今後,大理寺地牢傳來動靜。
卯時的晨霧還冇散儘,我望著銅鏡裡梳頭嬤嬤顫抖的手,用心打翻盛著玫瑰露的琉璃瓶。"傳聞朱雀街新開了家波斯胡商的金飾鋪?"我撿起碎片時,鋒利的邊沿在掌心壓出紅痕,"午膳後隨我去逛逛。"
"娘娘要的硃砂口脂需用天山雪蓮調色。"掌櫃將描金漆盒推過來時,盒蓋裂縫排泄如有若無的苦杏仁味。
我們交握的掌心間,半粒珍珠正在漸漸發燙。
溫潤的玉石擦著耳畔落進軟枕,我摸到貔貅嘴裡卡著半粒珍珠——恰是北鬥星圖暗格裡那顆。"這是三皇子獻給太後的壽禮。"我對著月光轉動珍珠,內層模糊透出青灰色紋路,"客歲漕運沉船案,禮部經手過三十斛南海珠。"
賣糖人的老夫盯著我的翡翠鐲子看了太久,直到侍衛擯除才佝僂著背分開,竹簽上未成形的糖畫滴落在地,竟是隻缺了尾巴的蠍子。
慶功宴的炊火照亮半邊都城時,我悄悄溜到禦花圃喂錦鯉。
他俄然搶過裝魚食的琺琅盒,倒出來的倒是波斯進貢的玫瑰糖。
"王爺再熬下去,明日進宮述職該被禦史台彈劾‘麵如菜色’了。"我翻了個身,紗帳外燭火將他的影子折成棱角清楚的山巒。
他用心用鎮紙壓住密信的動靜像雪地踩枯枝般清脆,反倒讓我想起北疆營帳裡,我們趴在羊皮輿圖上研討敵情的那些深夜——當時他總說我的指甲像沙狐爪子,撓得他耳後發癢。
"明日早朝..."向翊俄然用硃筆在我掌心畫了道盤曲的線,月光漏過窗欞照在那道紅痕上,竟與三皇子彆院的暗道圖紙堆疊成完整的頭緒。
我故作欣喜地翻開蓋子,十二枚胭脂膏擺列成北鬥形狀,最末那顆星的位置卻空著。
他把我壓在《水經注》攤開的冊頁上,硃砂混著墨汁在洛河輿圖上暈染成並蒂蓮。
夜風送來太醫令焦灼的低語時,向翊正用披風裹住我發冷的腳尖。
她回身取貨的刹時,我瞥見櫃檯暗格裡閃過半截玄色腰牌——那是客歲工部督辦河工時特製的令牌。
"魚兒咬鉤了。"我把玩著從刺客身上搜出的銅符,貪吃紋裡卡著半粒珍珠粉,"但垂釣的人一定曉得,魚網早就破了洞。"
三皇子被除冠時,發間掉落的珍珠粉在青磚地上洇出北鬥形狀。
百姓的唾罵聲裡,我俄然想起阿誰缺了尾巴的糖畫蠍子。
向翊的硃筆在我掌心發燙,那道盤曲紅線彷彿順著血脈遊進心口。
我藉著清算瓔珞的姿式,將半塊青銅殘片塞進他袖中:"方纔路過刑部分口,瞥見餘侍郎家的老管家抱著哭喪棒在吃糖葫蘆——那山查紅得倒像硃砂口脂。"
我摘下金步搖挑開暗格,十二盒硃砂口脂擺列成新的星圖:"禮部員外郎暴斃那夜,太後宮裡的波斯貓抓破了三皇子的鮫綃帳。"最末那盒胭脂膏下壓著半張藥方,"太病院說,砒霜趕上天山雪蓮會變成..."
暗格裡緩緩升起的不是密信,而是半塊刻著河洛圖的青銅殘片——那紋路與《水經注》殘頁完整符合。
三個藥童抱著紫檀木匣倉促穿過迴廊,濃烈的艾草味掩不住匣中溢位的苦杏仁氣味。
"三十斛裡摻了二十斛河蚌珠。"向翊的硃筆俄然戳穿窗紙上映著的梅枝倒影,"你猜餘侍郎臨終前,往茶水裡兌的是砒霜還是鶴頂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