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述之將司馬嶸眉心的墨擦潔淨,見天氣已晚,便與他一起用了飯,又坐回案前,重新提筆。
可這輩子這些事尚未產生,他俄然說這些話,落進王述之這麼心機周到的人耳中,難保對方未幾想。
司馬嶸心中歎了一聲,微微撐起家子藉著夜色朝他看了一眼,想起他之前的話――再無能之輩,一旦登臨禦座,都不會甘心受製於人。
王述之目不轉睛地看了他半晌,垂眼笑起來,提筆蘸墨:“伯父看重的是四皇子的仁厚,我卻更看重才氣,現在外有勁敵覬覦,內有世族相互排擠,正值多事之秋,我幫手一個無能的君主做甚麼?”
司馬嶸朝他瞟了一眼,麵露迷惑:“丞相這是要寫甚麼?”
司馬嶸微微一笑:“丞相感覺如何?”
他深深記得上輩子那場宮變,是以心中一向將王氏當作反賊來看,也始終堅信,王氏支撐四皇子是看中了他的易於節製,一旦四皇子即位,將來全部江山便完整送入王氏手中。
“千真萬確!”
司馬嶸讓他這目光看得直想蹙眉,撇開首道:“如果四皇子能夠順利登基,將來必定對丞相言聽計從,丞相及家屬便不必整日憂心忡忡,王氏門楣更可屹如泰山。”
王述之點點頭,笑道:“的確如此,靠近四皇子是伯父的決定,不過琅琊王氏支撐他,不代表我也支撐他。”
拂曉之際,雪勢已停,推開窗往外看去,滿目銀裝素裹,唯有迎寒傲立的冬梅裝點出幾點嫣紅。
雖開口杜口自稱部屬,可這語氣倒是愈來愈貧乏敬意了。
侍從眼神利得很,一眼就認出他衣袖上的圖案,從速回身憋著笑走出去了。
拾掇一番,王述之並未分開,而是賴在司馬嶸的榻上睡下,司馬嶸手腳不便,謝毫不得,隻好視他為無物,卻冇想到他落枕便睡,且睡得極沉,想必是這兩日並未歇好。
司馬嶸驚詫:“丞相但是有更中意的人選?”
司馬嶸趁他愣神的工夫,將他廣袖悄悄一抖,換了一片潔淨之處,再次按住眉心,如此連續換了幾次,直到墨色越來越淡,這才調休,最後將他袖子一扔,表情暢快道:“丞相如此玩弄部屬,想必是閒得慌了,無妨再打些水來替部屬擦擦臉。”
剛說完,司馬嶸便為本身的脫口而出話悔怨了。
“既然他並無大才,我支撐他何為麼?”王述之抬眼看著他,笑意中添了幾分審度與鋒利,彷彿能將人假裝的皮郛一層層剝開。
上輩子王氏造反結局如何,他冇機遇看到,但按照當時的情勢能夠猜想出來,王氏討不了好處。
司馬嶸一聽便明白過來,王述之怕是成心戲弄太子,惹他急火攻心,不由笑道:“丞相如果隻想做戲給太子看,何必大費周章地寫摺子?”
“那倒冇有。”王述之推硯鋪紙,“我不過是服從伯父的情意罷了。”
如此過了一段不結壯的日子,彷彿並未起任何風波,王述之那邊也即將回到會稽,太子本來覺得事情至此告終,冇想到又有下人來報:“殿下,丞相派人進京了!”
“甚麼事?”太子麵色一緊,立即坐直身子。
“夏永思將事情的委曲原本來本招了出來,丞相已經曉得此事乃殿下所為,並寫了一封信,籌辦呈遞給皇上,說是……說是要狀告太子行刺忠臣。”
“小人不知,夏太守府中彷彿下了嚴令,口風極緊,寺院中倒是問得清楚,說他是去恕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