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淵渟本是不喜唉聲感喟的人,可自打見著了薛泓碧,他感喟就格外多。
“你娘出過後,我去找了你們父子,可惜為時已晚……”傅淵渟看著薛泓碧微微顫抖的肩膀,幾近不忍把話說下去,“我隻曉得他死前將你送走,卻不知帶走你的人是誰,更不知去往何方,有冇有被殺手追上……幸而,杜鵑把你養得很好。”
南陽城裡有很多囊中羞怯的閒漢進不去怡紅院,就轉去綠柳巷找樂子,幸虧此時天還冇亮,巷口搔首弄姿的妓子俱冇了蹤跡,薛泓碧心下略鬆,抬步走了出來,剛走冇幾步,就聽到一陣琵琶樂聲。
薛泓碧問道:“我親孃是個和順的女人嗎?”
暴雨梨花,啼血杜鵑。
“確切如此,‘啼血杜鵑’這個名號但是拿性命堆出來的。”傅淵渟意味不明地一笑,“不過,她當時也隻是天下第二殺手,而排在第一的……。”
薛泓碧:“……”
正因如此,藏匿多年的白梨和薛海才又透露蹤跡,終究白梨死於落花山,薛海同月身亡,若非傅淵渟曾在機遇偶合下與他們伉儷訂交,恐怕連他們生前育有一點骨肉都不曉得。
傅淵渟找了十二年,踏遍江山萬裡,終究找到了阿誰孩子,也找到了……那把割喉刀。
要找傅淵渟,說難不難,說易不易。
薛海,字明棠,先皇活著時欽點的最後一名探花郎,殿試之時年方弱冠,師承丞相宋元昭,備受帝王與太子看重,入翰林院授編修之職,才德兼備,前程無量,位極人臣也未可知。但是,他雖才氣出眾,性子卻過於剛正,入朝不久便與驕橫妄為的勳貴後輩產生牴觸,後自請外放雖造福一方百姓,又獲咎世家豪強,若非先皇賢明惜才,恐怕不等白梨接他的暗榜,這顆腦袋先丟了百十次。
傳言傅淵渟此人生性風騷貪慕享用,平生最好美酒美色,早些年落魄江湖不忘載酒而行,薛泓碧被他拿住時也聞到了一股酒香和脂粉味,明顯是不久前才從女人堆裡爬出來。
見他如此,傅淵渟歎了口氣道:“當初暗中買凶殺人的慶安侯世子就是當今蕭太後的親侄子,此人仗著家屬權勢冇少做傷天害理的肮臟事,白梨殺了他不但為情也為義,可她也是以獲咎死了蕭氏一族,擲金樓也不放過她這叛徒,可謂吵嘴兩道都下了絕殺令,若冇有另一股龐大權勢的庇護,彆說是生下你,他們伉儷要活過一年半載都很難。”
院門冇鎖,薛泓碧走出來的時候,女人剛好彈完一曲,度量琵琶嫋娜站起,俯身銜走傅淵渟手裡還剩半盞的酒杯,抬頭一口飲儘,拋下個如絲媚眼,擺著腰肢回屋,將全部院子都留給了他們。
“暴雨梨花……”傅淵渟喟歎一聲,“她叫白梨,是你的生身之母。”
啼血杜鵑,果然名不虛傳。
傅淵渟想到這些,隻感覺嘴裡本就不香的酒更苦了些。
“不過,你爹倒是和順體知心腸軟,若他在場,估計你娘第一個巴掌剛揮下去,他就該抱著你哭了,準叫你娘捨不得再打第二下。”傅淵渟撇了撇嘴,“慈父多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