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三個不曉得拐了多少道彎的堂姐道彆,出了配房。
“嘎吱嘎吱”,拐角的處所傳來高筒氈靴踩在雪地裡的聲音。北風裹著雪花拂過青磚院牆,一雙慘白、指節苗條的手分開低垂的枯萎藤蔓。
留額發的小廝小聲道:“二少爺說,他不會上書求知縣大人旌表節婦,誰敢揹著他脫手腳,他就把誰家的田畝劃出去。族老們立馬不吭聲了,承諾二少爺今後不提立牌坊的事。”
婦人們攙扶陳老太太坐定,怕白叟家畏寒,七手八腳把一架大火盆挪到她跟前,殷勤服侍。
王叔和丫環站在原地呆了一瞬,從速拔腿跟上。
處理了牌坊的事,傅四老爺表情很好,踮起腳張望大門前排起來的長龍,“英姐,吃冇吃過洋糖?從廣州府運來的……等你三叔拿到年禮,四叔那份都給你。”
貞節牌坊的意義,這三個小娘子似懂非懂,她們不體貼牌坊最後能不能修成,用心烤火嗑瓜子。此中一個指著跑開的小娘子說:“那是大房的容姐,老太太從孃家抱來養大的,老太太可疼她了,比親生閨女還疼。老太太每個月給她裁新衣,我娘說阿誰裁縫是從姑蘇府那邊請來的,裁一套衣裙要好幾貫錢!鬆江府的布,杭州府的紗,山西的潞綢,南直隸的寧綢,另有海上來的西洋布……不要錢鈔似的,一匹匹往家裡買。”
先前她就獵奇,傅雲章隻是比彆人會讀書罷了,如何能動員全部傅家蒸蒸日上呢?他必然有甚麼過人之處。
傅雲英看足了熱烈,等祠堂的男人們散了,站在門外等傅三叔和傅四老爺出來。
祠堂裡亂成一團。
傅三叔麵露難堪之色,笑容呆滯在嘴角。
……
傅雲英不由莞爾。
仆人們從離得比來的傅三老爺家搬了一張黑漆大圈椅過來,放在廊簷底下的台階上。
蘇娘子清脆地承諾一聲,冒雪走到長廊外,找仆人探聽祠堂裡現在是甚麼景象。
彆的兩個小娘子聽了這話,不由得嘖嘖出聲,滿臉羨慕。
一牆之隔的配房裡,傅雲英能清楚聽到族老正在痛罵傅雲章“不忠不孝、忘恩負義”,另有罵得更粗鄙的,說他狼心狗肺,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
合族激烈要求之下,二少爺孤木難支,很難對峙他的決定。
傅雲英悄悄撥出一口氣,她正感覺百無聊賴,隻能低頭數火盆裡有多少塊炭,數來數去,數得眼睛發直。
王叔撐起羅傘,丫環找過來,主仆幾人悄悄分開祠堂。
回到傅家,老太太把兩個兒子叫到跟前,細問他們族長叫他們去乾甚麼。
她回到陳老太太身邊,照實轉述小廝的話。
兄妹倆一前一後,轉過拐角不見了。
陳老太太火冒三丈,手指緊攥圈椅扶手,瞋目道:“他眼裡另有冇有我這個母親!”
陳老太太麵龐冷肅,對身邊一個穿桃紅襖綠羅裙的小娘子道,“去奉告你哥哥,老婆子我就在這裡坐著等他,他甚麼時候過來,我甚麼時候起家!”
傅容驀地停下腳步,看到她,眉頭舒展,把剩下的話吞回肚子裡,冷哼一聲,氣沖沖往裡走。
不一會兒,小廝過來傳話,明天不會商牌坊的事。二少爺叮嚀伴當籌辦了一大車好布匹、糍糕果酒、剛宰的豬肉和洋糖,家家能得半匹布、一筒酒、兩盒糍糕、一刀帶肥膘的豬肉,一包洋糖。族長請眾位媳婦去祠堂門口領年禮,領完了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