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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四老爺洗了腳,趿拉著睡鞋走到盧氏身後,幫她散開辟髻,對著鏡子裡的老婆拱手作揖,“怪道黃州縣大家都誇傅老四家的媳婦賢惠呢!為夫佩服,佩服!”
爹孃不頂用,隻能怪她運氣不好。嫁人是關乎一輩子的大事,她必然要找一個有本領的好相公,今後才氣揚眉吐氣。
舉人是能仕進的,固然當不上大官,但是對於傅家如許的小門小戶來講,官府裡有個能說得上話的人,能夠省卻很多費事。
傅雲英表示丫環們出去,抬高聲音問韓氏:“三叔會木工活,閒時做點竹籃、竹篩、篾帚出去賣,雖說發不了財,應當能掙點錢鈔,三叔、三嬸看起來都是勤奮人,如何冇想到這個?”
李家幾兄弟娶的滿是外埠媳婦。
他不笑時神情嚴厲,有幾分嚇人。
傅雲英跟在阿金前麵走進房,向傅四老爺道好,謝過他送的果子,說了編網巾的事。
四叔是做買賣的人,傅雲章是他的大背景,可惜兩家乾係太冷淡了。
聽丈夫埋汰兒子,盧氏內心有點不歡暢,聽到最後一句,震驚之下,那一點不滿早丟到爪哇國去了,“讀謄寫字?官人,英姐是女伢子!”
兩個妯娌中,韓氏和傅三嬸更能說到一塊去。
傅雲英跳下羅漢床,恭恭敬敬送傅四老爺出門。
傅四老爺拍拍床沿,表示她坐下,剝了個丫環烤熱的橘子給她吃,“不吵了,等過完年再說。”
傅雲英卻睡不著了。
縣裡從冇傳聞哪家費鈔供小娘子讀書的,知縣家的令媛都不識字,他們家又不是大戶人家,何必講究阿誰?
她拿銀簽子撥弄油碗裡的燈芯,“娘,我們不能光靠四叔養著。我想過了,織布要買織機,家裡淺房淺屋的,您如果在房裡織布,老太太那邊必定能聞聲機杼聲……”
燈光越來越暗,傅桂懶得撥燈芯,就著暗淡的暈光收針,咬斷線頭,拍拍荷包,推開杉木小方桌,走到外間梳洗。
傅老邁冇了今後,韓氏辛苦持家,有甚麼煩苦衷隻能和傅雲英籌議。女兒說話的口氣像個大人一樣,她也不感覺奇特,貧民的孩子早當家,她當年就是這麼過來的,“老太太不讓三叔出去攬活——說是不麵子。”
“家裡人待我們很好。”傅雲英搖點頭,走上前,挽袖給傅四老爺斟了杯熱茶,“四叔,我娘閒不住,找點事做她內心安閒,您放心,編網巾是個輕省活計,累不著她。”
此時,傅四老爺房裡,油燈還亮著。
盧氏夙來事事以丈夫為先,見傅四老爺主張已定,冇有多說甚麼,眉頭卻皺得緊緊的。
傅四老爺剛起來,四仰八叉,躺在羅漢床上剝橘子吃,一隻腳架在方桌上,翹得高高的。聽到丫環通報說侄女來了,倉猝爬起來,拍拍袖子,正襟端坐。
傅雲英秀眉微挑,老太太既然反對傅三叔做木工,應當也不會承諾讓媳婦織布賣錢,看來她得找傅四老爺幫手。
她推說怕冷,冇插手堂兄和堂姐們的混戰,從老太太院子出來,找到傅四老爺院子裡。
大吳氏擦好藥,叫丫環給傅桂洗手,捏捏她的臉,“我家桂姐最孝敬。”
傅四老爺漸漸踱回架子床前,鑽進被窩裡,貼著和緩的湯婆子,舒暢得直感喟,“戲文上說項橐七歲就能給孔賢人當教員,英姐這伢子天生早慧,比不過賢人,起碼比啟哥和泰哥強。她不比月姐和桂姐,從小跟著爹孃刻苦,懂事得早,內心甚麼都清楚,我籌辦讓她跟著啟哥他們學讀謄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