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軟禁,閉於王府中漫冗長日,一日複一日,直將萬丈的壯誌大誌一一消磨殆儘;直將風發的少年意氣,熬成兩鬢灰白。
天子鬆開了手,笑道:“倒會貧嘴。”語氣是他們向來何嘗聽過的寵溺,定灤不由低下頭去,天子這才轉過臉來對他們說:“都起來吧。”稍停一停,又道:“去見過母妃。”皇貴妃冒氏自生了皇六子定湛,月子裡受寒落下頭痛的弊端。一年裡頭倒病著大半年,三位皇子平素都可貴見到她,因而三人又行了存候禮。
定淳眉峰微揚:“二哥,七弟是我們手足兄弟,這不是閒事。”
那是他此生最後一次嚎啕大哭吧,在四哥定淳薄弱的肩頭。他想起父皇那一刻猙獰的麵龐,他底子是悔恨著本身,悔恨本身為甚麼要到這人間來。他恨本身不如死去,不如死去,也賽過如許活著。活在這多餘的人間,活在父親的冷視與母親的悲憫間。定淳肥胖的肩頭彷彿化為亙古的石牆,他就那樣無助那樣絕望地衝突在上頭,將全數的滾滾熱淚化為撕心裂肺的傷悲。
“每天跟著定淳,也和定淳一樣陰陽怪氣。”皇二子定溏冇好氣地挖苦,“瞧他那副模樣,不但向來冇笑過,估計連哭都不會哭。”
當一年後他親率二十萬鐵騎踏過茫茫的回坦草原――這個母親惦記了平生的回坦草原時……金戈鐵馬,潮流般的雄師澎湃囊括,勢如破竹,舍鶻的回坦、朝朝、斡爾翰三部俱滅,今後北疆安定,再無邊疆之憂。
“咄”的一聲,羽箭射在鵠上,深深地透過鵠心,鋒利的箭鏃猶沾有鵠心上的幾屑紅漆,在日光下閃動著白銳的寒光。
定灤定定地瞧著父親,如同向來不識得他,七歲孩子的目光,天子竟感覺有些刺目。定淳拉著定灤,躬身施禮:“兒臣們辭職。”硬是將定灤拉扯了出去,定溏也神采如土跟著退了出去。
靳傳安嚇得一激靈,定溏那裡還忍得住,他是皇後嫡子,而定淳的生母夏妃原是皇後的侍女,定溏夙來瞧不起定淳,傲然道:“你少管閒事。”
這統統都來得太遲了,十五歲的少年對滾滾而來的讚譽和名利,懶怠得不肯略有回顧。
定灤將臉一揚:“她不是定灤的母妃,定灤隻要一名母親。”
皇二子定溏也暗裡裡說:“這舍鶻雜碎,遲早有日是頭能咬死人的白眼狼。”
定淳想儘體例才終究見著他一麵,隔著天牢粗糙發黑的木柵,定淳伸手緊緊抓著他的手,而他隻是緊閉雙唇,不肯多說一字。
他的神采在昏黃的燈下警省如初,隻說:“四哥,我都聽你的。”
天子傳聞此事天然大怒,立時傳了三人前去。
天子大怒,氣極反倒笑了:“好,好,現在你們都出息了,除了學會打鬥,更學會頂撞朕了。”冒貴妃見他發怒,趕緊扶著榻案站了起來,道:“皇上息怒,小孩子說話冇分寸,皇上不必和他普通見地。”一邊說,一邊向定灤使眼色。誰知定灤並不承情,大聲道:“我不是小孩子。”轉頭狠狠瞪了冒貴妃一眼,“用不著你假惺惺!”
那已經是天佑四十三年,天子纏綿病榻已經半載不足,皇太子奉旨監國,睿親王卻領著內閣的差事,朝中群臣模糊也分為兩派,一派擁嫡,一派擁睿。他雖身在關外,亦模糊聽聞一二。
甲冑鏗鏘作響,他跪下施禮,語氣恭謹地答:“此乃父皇洪福,非臣弟之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