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誌異_第58章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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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夜,女出笑曰:“痛快!惡氣出矣!”問:“何仇怨?”女曰:“曩已言之:納賄誣奸,銜恨已久。每欲浼君一為昭雪,自愧無纖毫之德,故將言而輒止。適聞紛拏,竊以伺聽,不料其仇敵也。”封訝曰:“此即誣卿者耶?”曰:“彼典史於此十有八年,妾冤歿十六寒暑矣。”問:“嫗為誰?”曰:“老娼也。”又問愛卿,曰:“臥病耳。”因囅然曰:“妾昔謂彙合有期,今真不遠矣。君嘗願破家相贖,猶記否?”封曰:“本日猶此心也。”女曰:“實告君:妾歿曰,已投生延安展孝廉家。徒以大怨未伸,故拖延因而。請以新帛作鬼囊,俾妾得附君以往,就展氏求婚,計必允諧。”封慮勢分差異,恐將不遂。女曰:“但去無憂。”封從其言。女囑曰:“途中慎勿相喚;待合巹之夕,以囊掛新人首,急呼曰:‘勿忘勿忘!’”封諾之。才啟囊,女跳身已入。

談笑間,忽一偉丈夫岸然自外人,鶻睛熒熒,其貌獰醜。眾啼曰:“妖至矣!”匆急鬨然,殆如鳥散。惟歌者婀娜不前,被執哀啼,強與支撐。丈夫吼怒,齕手斷指,就便嚼食。女郎踣地若死。玉憐惻不成複忍,乃急袖劍拔關出,揮當中股;股落,負痛逃去。扶女入室,麵如灰塵,血淋衿袖,驗其手則右拇斷矣,裂帛代裹之。女始呻曰:“拯命之德,將何故報?”玉自初窺時,心已隱為弟謀,因告以意。女曰:“狼疾之人,不能操箕帚矣。當彆為賢仲圖之。”詰其姓氏,答言:“秦氏。”玉乃展衾,俾暫療養,自乃襆被他所。曉而視之,則床已空,意其自歸。而訪察近村,殊少此姓;廣托戚朋,並無確耗。歸與弟言,懊悔若失。

攜至延安,訪之,果有展孝廉,生一女,貌極度好,但病癡,又常以舌出唇外,類犬喘日。年十六歲無問名者,父母憂念成痗。封到門進謁,具通族閥。既退,托媒。展喜,贅封於家。女癡絕,不知為禮,使兩婢扶曳歸所。群婢既去,女解衿露乳,對封憨笑。封覆囊呼之,女停眸審顧,似有疑思。封笑曰:“卿不識小生耶?”舉之囊而示之。女乃悟,急掩衿,喜共燕笑。詰旦,封入謁嶽。展慰之曰:“癡女無知,既承青眷,君倘成心,家中慧婢不乏,仆不靳相贈。”封力辨其不癡,展疑之。無何女至,舉止皆佳,因大驚奇。女但掩口淺笑。展細詰之,女進退而慚於言,封為略述梗概。展大喜,愛悅逾於平時。使子大成與婿同窗,供應豐備。年餘,大成漸厭薄之,因此郎舅不相能,廝仆亦刻疵其短。展惑於浸潤,禮稍懈。女覺之,謂封曰:“嶽家不成久居;凡久居者,儘闒茸也。及今未大分裂,宜速歸!”封然之,告展。展欲留女,女不成。父兄儘怒,不給輿馬,女自出妝資貰馬歸。後展招令歸寧,女固辭不往。後封舉孝廉,始通慶好。

異史氏曰:“官卑者愈貪,其常情然乎?三百誣奸,夜氣之牿亡儘矣。奪嘉偶,入青樓,卒用暴死。籲!可畏哉!”康熙甲子,貝丘典史最貪詐,民鹹怨之。忽其妻被狡者誘與偕亡。或代懸招狀雲:“某官因本身不慎,走失夫人一名。身無餘物,止有紅綾七尺,包裹元寶一枚,翹邊細紋,並無闕壞。”亦風騷之小報。

逾數日,玉在途,見一女子零涕前行,垂鞭按轡而微睨之,人間殆無其匹。使仆詰焉,答曰:“我舊許甘家二郎;因家貧遠徙,遂絕耗問。近方歸,複聞郎家二三其德,背棄前盟。往問伯伯甘璧人,焉置妾也?”玉欣喜曰“甘璧人,即我是也。先人曩約,實所不知。去家不遠,請即歸謀。”乃下騎授轡,步禦以歸。女自言:“小字阿英,家無伯仲,惟外姊秦氏同居。”始悟麗者即其人也。玉欲告諸其家,女固止之。竊喜弟得佳婦,然恐其佻達招議。久之,女殊矜莊,又嬌婉善言。母事嫂,嫂亦雅傾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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