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厲公侈淫,好聽讒人,欲儘去其大臣而立其擺佈。胥童謂厲公曰:“必先殺三郤。族大多怨,去大族不逼。公曰:諾。乃使長魚矯殺郤犨、郤錡、郤至於朝,而陳其屍。於是厲公遊於匠麗氏,欒書、中行偃劫而幽之。諸侯莫之救,百姓莫之哀。三月而殺之。人主之患,患在知能害人,而不知害人之不當而反自及也。是何也?智短也。智短則不知化,不知化者舉自危。”
列精子高聽行乎齊湣王,善衣東布衣,白縞冠,顙推之履,特會朝雨袪步堂下,謂其酒保曰:“我何若?”酒保曰:“公姣且麗。”列精子高因步而窺於井,粲然惡丈夫之狀也。喟然歎曰:酒保為吾聽行於齊王也,夫何阿哉!又況於所聽行乎?萬乘之主,人之阿之亦甚矣,而無所鏡,其殘亡無日矣。孰當可而鏡?其唯士乎!人皆知說鏡之明己也,而惡士之明己也。鏡之明己也功細,士之明己也功大。得其細,失其大,不知類耳。
五曰:凡人三百六十節,九竅、五藏、六府。肌膚欲其比也,血脈欲其通也,筋骨欲其固也,心誌欲其和也,精氣欲其行也。若此則病無所居,而惡無由生矣。病之留、惡之生也,精氣鬱也。故水鬱則為汙,樹鬱則為蠹,草鬱則為蕢。國亦有鬱。主德不通,民欲不達,此國之鬱也。國鬱處久,則百惡並起,而萬災叢至矣。高低之相忍也,由此出矣。故聖王之貴豪士於忠臣也,為其敢直言而決鬱塞也。
楚莊王使文恐懼於齊,過於宋,不先假道。還反,華元言於宋昭公曰:“往不假道,來不假道,是以宋為野鄙也。楚之會田也,故鞭君之仆於孟諸。請誅之。”乃殺文恐懼於揚梁之堤。莊王方削袂,聞之曰:“嘻!”投袂而起。履及諸庭,劍及諸門,車及之蒲疏之市。遂舍於郊。發兵圍宋玄月。宋人易子而食之,析骨而爨之。宋公肉袒執犠,委服告病,曰:“大國若宥圖之,唯命是聽。”莊王曰:“情矣宋公之言也!”乃為卻四十裡,而舍於盧門之闔,所覺得成而歸也。凡事之本在人主,人主之患,在先事而簡人。簡人則事窮矣。古人臣死而不當,親帥士民以討其故,可謂不簡人矣。宋公服以病告而還師,可謂不窮矣。夫舍諸侯於漢陽而飲至者,其以義進退邪!強不敷以成此也。
齊宣王為大室,大益百畝,堂上三百戶。以齊之大,具之三年而未能成。群臣莫敢諫王。春居問於宣王曰:“荊王釋先王之禮樂,而樂為輕,敢問荊國為有主乎?”王曰:“為無主。”“賢臣以千數而莫敢諫,敢問荊國為有臣乎?”王曰:“為無臣。”“今王為大室,其大益百畝,堂上三百戶。以齊國之大,具之三年而弗能成。群臣莫敢諫,敢問王為有臣乎?”王曰:“為無臣。”春居曰:“臣請辟矣!”趨而出。王曰:“春子!春子!反!何諫寡人之晚也?寡人請今止之。”遽召掌書曰:“書之!寡人不肖,而好為大室。春子止寡人。”箴諫不成不熟。莫敢諫若,非弗欲也。春居之以是欲之與人同,其以是入之與人異。宣王微春居,幾為天下笑矣。由是論之,失國之主,多如宣王,然患在乎無春居。故忠臣之諫者,亦從入之,不成不慎。此得失之本也。
堯以天下讓舜。鯀為諸侯,怒於堯曰:“得天之道者為帝,得帝之道者為三公。今我得地之道,而不以我為三公。”以堯為失論,欲得三公。怒甚猛獸,欲覺得亂。比獸之角,能覺得城;舉其尾,能覺得旌。召之不來,仿佯於野以患帝。舜於是殛之於羽山,副之以吳刀。禹不敢怨,而反事之。官為司空,以通水潦。色彩黎黑,步不相過,竅氣不通,以中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