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位曹昭儀打通了你身邊的綠夏，在你的胡琵琶上動了手腳。”高緯毫無神采地看了曹婉如一眼，“你曉得朕愛好樂律，以是便擔憂小憐的胡琵琶太出彩，奪了你的寵嬖罷？”

曹婉如的哭聲一噎，淚水淌在臉上，將妝容沖刷得一塌胡塗，狼狽非常，半晌後，她收回一聲如同杜鵑啼血般的淒厲喊聲，“……陛下！”

高緯看著她，眼中閃過的和順很快隱冇，“……不要回采薇殿，那邊太遠了。換個住處吧。”

高緯看著她笑了笑，然後朗聲道，“傳朕旨意，曹氏操行不端，廢黜其封號，擯除出宮。”

高緯看著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那日七夕節上，你將要彈奏胡琵琶便斷了弦，你可知是如何回事？”

……

宮人都瑟瑟顫栗地縮在角落，眼中儘是彷徨和害怕，而菱花妝鏡前，一身湖綠裙裳的曹婉如正在唇上印上鮮豔欲滴的胭脂，然後對著鏡中的才子暴露風情萬種的淺笑。

高緯看著她有些記唸的神采，俄然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讓你選的話，你情願留在宮中，還是分開皇宮，當個有闤闠能夠逛的淺顯百姓？”

她站在原地等候著高緯能說點甚麼，但是他隻是沉默著，沉默讓她的心一點點涼了下去。隨即有一種被曲解了想哭的感受，冰冷的雨絲打在臉頰上，她扯了扯嘴角。終究想辭職分開。

馮小憐一貫是最討厭如許的話語的，令媛嬌蜜斯甘願出世在平常人家，尋覓淺顯郎君，或是天子一邊享用著錦衣玉食，一邊又巴望著安然喜樂，卻不知這是多麼豪侈的煩惱――真正的“官方”，不是隻要安然喜樂，日子更多的是計算著被層層剝削的柴米油鹽，更罔論饑荒年間易子而食、吃草根樹皮度日的苦寒之事……真正的官方，隻是很簡樸的儲存罷了……

實在說完那句話，馮小憐便非常悔怨，之前斛律光才說了後宮不得乾政，她在這裡起甚麼勁？以他如許多疑的脾氣，恐怕會被曲解吧……

隆基堂中，一片愁雲暗澹。

“好了，不去想了。”高緯的聲音有些溫和起來，“方纔斛律光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他不過一介武夫，卻妄議朝政，遲早朕會好好清算他的。”

馮小憐看著被一起哭嚎被拖下去的曹婉如，正有些怔忡，俄然覺到手被溫熱的大手所握住。

……

等他吹完了一曲，馮小憐拋開腦中思路，上前用一如往昔毫無敬意的腔調說道，“還在為方纔的事活力麼？”

馮小憐從不知有誰會吹簫吹得如此都雅，他執蕭的姿式那樣蕭灑，苗條手指悄悄扣動，氣韻天成，行雲流水，彷彿生來他就是該執蕭的，他淡淡垂下眼眸時，睫羽如黑羽般投下了暗影，那樣俊美的側臉，讓人捨不得移開眼。

高緯皺起了眉，“熱烈？宮中常常停止宴席，不敷熱烈麼？”

她手忙腳亂地整了整衣衿，然後又忙用指腹撫平鬢邊髮絲，嘴角牽起一抹弧度，朝著來人盈盈躬身道，“見過陛下。”

宮人趕緊躬身施禮，卻一句話也說不出。誰都曉得，自從七夕節那日以後，曹昭儀的脾氣便變得非常喜怒莫測。不但摔了最敬愛的胡琵琶，還動輒對宮人各種責打鞭撻，與以往和順多情的模樣全然分歧。

剝奪她的寵嬖，是比剝奪她的性命更殘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