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中的狠厲讓我心頭一顫,衛家於我而言,又不是龍潭虎穴,為何他這般不肯我重回衛家?
卻不想,這第一天尚未疇昔,夏候尚便已背棄了他的承諾,率軍攻破了鄴城。不愧是衛疇部下得力的大將,如此不取信義、狡猾刁猾,真是儘得其主公的真傳。
夏候尚也道:“是啊,子恒,甄……甄夫人所言極是。司空有令,倘若程氏一門若肯歸降,則善待之,你如果殺了他的話,隻怕司空定會大為憤怒。”
到了這個時候,程熙反倒沉著了下來,他勒住韁繩,緩緩調轉馬頭,看向那領頭之人,罵道:“夏候尚,你這個背信負義之徒,如果不籌算遵循這戰時之禮,又何必複書恭賀我新婚之喜,言明三日以內不會攻城?”
“讓開!”他低低吐出這兩個字,手中長劍在半空劃出一道弧光,劍風掃過我臉頰,寒意頓生。
固然韓非子曾言“戰陣之間,不厭詐偽”,可此時去周朝不遠,周禮雖被孔夫子哀歎不複行久矣,但“仁、義、禮、智、信”此五常仍為君子所重,是以背信棄義之舉素為君子所不齒。
“但幷州仍有一半郡縣在程家手中,另有五萬精兵由審佩智囊執掌,審智囊三世皆為程家家臣,其人之忠烈不必我多言,如果將軍執意要殺了程熙的話,審智囊定會率程家餘部與衛軍決一死戰,大不了兩敗俱傷。”
在我看來,程熙歸降衛疇,並不算是下下之策。在這亂世當中,若無安身立命恪守一州,進而兼併彆人的氣力與才調,那便遲早會被彆人吞掉。
我再看疇昔,隻看到他眼中熊熊燃燒的肝火。
他的目光俄然看向彆處,說出的話語卻更冷了幾分,“你竟然為他討情?”
我正在考慮有何脫身之計,忽聽一個聲音道:“是我奪了夏候的軍符,命雄師攻城的,你若要罵,罵我便是,與夏候無關!”
我舉頭答道:“是又如何?他待我好,我天然也當待他好!”
我垂首道:“妾不走,妾若隨將軍同走,隻會拖累將軍。何況,姑氏身邊不能無人奉養,妾願隨姑氏留在此處。畢竟……妾的姨母杜氏是衛司空的夫人,妾定會保姑氏無虞。”
但是這一次,他手中長劍所指,不再是那些要欺辱我的亂兵,而是我夫君的性命。
以衛疇的雄才大略,武功武功,隻怕將來全部中原都是他的。背靠大樹好乘涼,程熙若能投身衛疇門下,即使再做不成一州之主,起碼餘生可安穩而過。
他攜我倉促趕至內堂,要帶姑氏一同逃脫。但是劉夫人卻果斷不肯拜彆。
士卒的廝殺聲和兵器撞擊的金戈聲已經越來越近。程熙將我抱上馬背,和我共乘一騎,倉促從後門而出。
這是自千百年前,從七國時傳下來的禮俗,名為戰時之禮,縱使兩方兵戎相見,但若此中一方的主公恰逢婚喪之事,則會寢兵三日,以見知禮,待三今後纔會持續鏖戰。
我身子一晃,若不是程熙及時扶住了我,幾乎從頓時掉落下來。
我不敢再看他,卻仍能感遭到他的刺人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我這個方向,他是在看我,還是在看程熙?
如果是幻像,為何我的胸口會有劇痛襲來,痛得我麵前一黑,再也不知人事。
程熙將我緊緊地圈在懷裡,我能感遭到他滿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如一隻刺蝟豎起了它統統的堅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