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藍見我看著窗外, 輕聲說了一句, “天氣一黑下來, 中郎姑息站在內裡了, 卻不準婢子們稟報給夫人曉得。”
我心中有些不安,想起家,卻又掙不過他,隻得任他一下又一下地梳著我長長的髮絲。
這和順卻讓我更加慌亂。
難為他一個整日舞刀弄劍,箭法精美到可百步穿楊的將軍,此時握著這把小小的玉梳,竟有些微微的顫抖,一下又一下,從髮梢梳至髮尾,部下輕柔非常,像是恐怕會弄痛了我。
被他如此相待,我倒是模糊有些明白了,為何宿世我越是想待他好,他就越是不待見我。
換了他不再冷著一張臉,目光不時到處追逐著我,或明示、或隱晦地對我各種示好。
我緩緩探手到發間,取下那枚他留下來的簪子,在燭火下看了好久,想到我初見他時的情竇初開、少女苦衷,俄然掌心輕顫,一滴淚落了下來。
“公子談笑了,您向來深沉慎重,做不來那樣……那樣的惡棍之舉。”我決然否定道。
如許的父子之情,我也不知該說些甚麼,此時對衛恒而言,任何的安撫都是慘白有力。
如果你心悅之人,這般對你和順相待,你天然隻會心生歡樂,如飲蜜糖。
而這一次,輪到我對他視而不見。
遊移了一下, 他坐在離我比來的一張繡墩上,清了清嗓子, “本來昨日就想問夫人的……”
我微微一怔,許是之前為替倉公討情,在衛疇麵前父王二字喊很多了,此時順口這麼一說,竟被衛恒給揪了出來。
可他反而知難不退、愈挫愈勇?
卻不知,他主動替我梳頭這一溫情脈脈的行動本身,就已讓我心中極不痛快。
被我這般慢待,衛恒臉上並無涓滴不快,反而有半晌的恍忽, 夙來冷硬的一張臉在燭光下,竟有些溫和。
不一時, 便聽到橐橐的腳步聲響起。許是病中有些犯懶, 不樂意再像疇前那般禮數全麵, 我並未起家迎他, 還是倚在美人榻上,直接仰首問他。
可如果那心厭之人,亦是這般做派到你麵前來獻殷勤,那便如效顰的東施普通,醜而不自知,更惹人生厭。
許是幼年喪母,又一貫不得衛疇愛好,他的性子極是心高氣傲,又冷硬疏離。
我便從善如流,“既然將軍不喜好我這麼喚你,那今後我便還是喚您……公子吧!”
茫茫人海間,知我者最是難求。可為何,這看破我心性之人,竟會是衛恒呢?
他再是被我氣得肝火中燒,也不過捏緊了拳頭,回身走掉,最多拍拍幾案,從不敢對我動一根手指。
阿誰放下矜持,不時到處都想對他好的人,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