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竟然是他!
桓溫眼睛唰地一亮,猛地一拍大腿,簌地按膝而起,一把抓住袁耽,喜道:“顏道,來得恰好!”
冷冷的聲音自樓上飄下,沿著堂中漫漫一蕩。聞此聲者,滿座衣冠儘皆再驚,神采間如有所思,想竊保私語,卻紛繁忍著。
半晌,劉濃灑然一笑,緩緩將手挽至眉前,揖手道:“季野,劉濃視之,與汝何乾?劉濃待之,與汝何乾!若要真問,不知季野可否,視劉濃為友爾!”
褚裒嘴唇爬動開闔,看著劉濃說不出話來,眼中漸潤,皆是心氣傲岸之輩,天然曉得劉濃此言何意。然也,君子訂交,貴在相知,何言其他!自此一揖,莫論存亡縱往,莫論風雨如惶,畢生為友爾!
“嗯。”
案上置著樗蒲棋盤,在矮案兩側,有幾名斑斕的女婢跪捧木盤,此中彆離盛著幾樣物事:紙約、玉冠、華袍、木屐,乃至另有澡豆、香囊……
少傾,緩緩抬手,正了正頭頂之冠,拂平袍擺褶皺。
桓溫瞟了一眼劉濃,叉著腰,肆意笑道:“衛叔寶體弱贏瘵,為人所看殺,這位郎君雖是美姿儀,卻與……”
八個美婢候於前室,見得三人踏出去,神采微驚,隨後淺身萬福。柔滑軟糯的聲音飄進閣房,中有一人笑道:“既然來了,何不出去!”
何故視之?我待如何?褚裒,若論其心性,較之陸祖言少得一分誠,較之祖茂蔭少得一分真,然褚裒便是褚裒,高傲之人也,皮裡自有春秋矣!其雖言表而心知,其雖簡貴卻非掩……
這時,一個女婢由樓上而下,款款行至近前,朝著三人淺身萬福,低聲道:“袁郎君莫惱,且隨婢子來!”
對揖。
“季野!”
“唉!”
緩緩,緩緩,寸寸下沉。
合座聞聲而驚,紛繁投目。
“謝郎君過譽!”
袁耽看亦不看堂中之人,獨自叫鞠問側侍著的蕭氏侍從,沉聲一陣扣問。那侍從麵顯難色,稍稍作想,終是杜口不言。袁耽一眼橫過,眉頭倒豎,喝道:“豈有此理,莫非蕭子澤,懼我矣!”
褚裒亦知孫盛難堪,成心化解,便笑著摧三人入樓再續。
“嘿嘿!”
柳叢中傳出一聲高呼,隨後便見華袍浮動,兩名郎君疾疾奔出。
言罷,亦不待劉濃二人作言,稍作揖手,便揮著寬袖跨步而去。行至一半,似想起甚,一拍腦門,突地轉頭,笑道:“何分歧往?”
柳叢中,早已於此聆聞的華服郎君大步踏出,疾疾待行至近前,揖手笑道:“兩位所言,袁耽皆聞,可否暫莫續論,且待袁耽爾!”
謝珪豈會不知,然上等門閥自有高傲,其底子不予理睬孫盛作何感觸,反倒若無其事的與劉濃續字,隨後便揮袖而去,亦不與三人同業。
“妙哉!!”
劉濃淡然道:“華亭,劉濃!”
袁耽揮袖便走,直入雅室。
劉濃一聲乾咳製住其言,衛世叔待他恩深似海,豈可容人非議,當即踏前一步,沉然一個揖手,沉默不語。
謝奕身側之人輕呼,待見桓溫與謝奕皆麵帶猜疑的看來,澀然笑道:“大兄,元子,汝等不知,華亭美鶴之名,現已遍傳山陰城。剛纔弟來時,曾聞城中女子言:華亭有鶴,美斯美矣,恰玉似雕,如砌似蹉……”
斂儘嘴角之笑,蕩儘眼底之芒。
此中一人雙手按腰,狠惡地喘著粗氣:“急,急甚!早,早便與汝言過,汝,汝之蒲技豈可,豈可與蕭子澤相較!咯,輸,輸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