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謝安嘟嚷著,最討厭他這眼神,更不滿他把本身當小孩兒戲弄,鼓著腮幫子、眸子一陣亂轉,卻無可何如;半晌,竟幽幽一歎,拿起書帖遮於臉側,擋其視野。
小謝安悄悄一哼,伸手一拍案上書帖,見謝萬、謝恒斜目投來,瞪了他們一眼,而後翹著嘴巴,朗聲道:“借非竊,竊非借,未經仆人應允,實為竊!”
紀瞻,江左五俊,與賀循、顧榮齊名。司馬睿南渡之時,率先投奔的江南士族便有紀瞻。在壽春時,其率後勤軍隊與羯族後趙、武帝石虎戰於長江渡口,一舉破敵,追擊石虎鐵騎上百裡,從而名震天下。王敦反時,其以七十高齡帶病宿衛六軍,與王敦雄師血戰於野。紀瞻或許不知,其於劉濃闔家有拯救之恩,昔年來福帶著劉氏南逃,若無他臨危之時擊退石虎,怕是今時劉氏與來福尚在江中沉魚爾。
“是,阿叔。”
伸手欲將膝上微皺的袍擺彈拂,恰與此時,小謝安不知何故竟將身一側向其挨近。
“憊懶,我要奉告阿父。”
小謝安設時怒了,將藏於袖籠的一卷左伯紙“唰”的一聲抽出來,往案上驀地一拍,大聲道:“吾之書法,乃臨鐘侯之楷、摹伯英先生之草,集而為行也!汝等,汝等休得諷刺!”
將掌緩撫,笑道:“華亭美鶴,玉仙之姿,當之無愧爾!”
“然也!”
小謝安神情愈漸羞赧,娟秀的睫毛一閃一閃垂下來,擋住了點墨似星的眼睛,兩隻手死死拽著袖子,並不時的瞟一眼劉濃。
“哼!”
謝真石細眉一跳,掩嘴驚呼,隨後瞅了瞅謝裒,赧然道:“阿叔,莫怪真石無狀。但是,莫非劉郎君……”
思及至處,頓覺汗顏。
“然,然也。”
自此而後,小謝安再未與劉濃言語,且命女婢再鋪葦蓆,矮案擺得離他遠遠的。劉濃立足洗筆池邊,心中澀然,盤恒半晌便悄悄拜彆。
謝真石道:“阿叔,如果如此,何不實言以告呢?”
謝真石眯著眼睛問道:“阿叔,劉郎君之書法,缺限倒底在何耶?”
謝裒雖家世極高,但紀瞻莫論本身名譽尚是官職,皆要高過謝裒。而謝裒現下另有軍職在身,為會稽郡尉掌管全郡軍事,乃紀瞻之佐官,是以居於右位。
院中,小謝安兩隻手在劉濃麵前不竭的揮著,邊揮邊嘿。摧其快快回神,心中則道:這美郎君怎地了,莫非為我之書法所攝?
“哦!”
劉濃從速伸手一靠嘴邊,低聲道:“噓!”
劉濃心中微驚,踏前半步,揖手道:“華亭劉濃,見過紀郡守!”
半晌。
“哦,原是如此,那便竊。”劉濃劍眉飛挑,身子卻斜斜一歪,好整以暇的打量著氣急廢弛的小謝安,心中可貴一陣輕鬆適意,嘴角微微揚起。
中指碰到一物,小小的,稍稍一愣,忍不住的曲指一彈。
劉濃緩緩收心,側避於右,揖手道:“《易太極論》開篇有言,潛龍勿用轉而飛龍在天,或將戰龍於野,此乃易也!然,劉濃委實癡頑不堪,《周易》亦學而非明,對此言常度,卻不甚解!是以,尚請老將軍解惑矣!”言罷,低眉斂目,揖頓。
謝裒歎道:“此為迷障,非心卸不成破之!瞻簀聰明異於凡人,然愈是聰明愈難以脫障,便隻能如此循循誘之,不然單以書論,畢生亦難成大器!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