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導縱聲大笑,問劉濃道:“可否借你之酒,請諸人共享?”
一拜,再拜,三拜。
便在此時,王導痛痛擊案,放聲狂呼:“豈可悲焉?”
“嗚……”
劉濃道:“固所願爾,不敢請也!”
王導再舉杯,揚道:“昔有竹林酒仙劉伶,一醉而經年。今方葉風徐懷,青潭悠悠。我等皆為食詩書之子,當可持得杯中酒,儘舒胸中意。諸位,且儘!”
默而無聲。
周顗起了,他捉著酒杯,擲杯而起。踉踉蹌蹌的竄出矮案,朝北而跪,哀呼:“彼蒼矣,何教神州陸沉焉,風景依如昨昔矣,我王安在焉,我友何存焉?江山為何日換焉?”
劉濃道:“嗯,我也叫虎頭。八歲。”
酒上八分,乃周禮。酒上七分,為知雅。
推杯而換盞,詠詩而暢誌,正得其靡靡乎,洋洋乎之時。
“嗚嗚,嗚嗚嗚,嗚……”
而王羲之則喜出望外,也不迴歸阿叔身側,自行坐在了劉濃身邊。看似和順如綿的倚在衛夫人下首,公開裡卻伸了食指與中指,朝著劉濃勾了勾。劉濃理也不睬他,心中大汗:你個小屁孩,當我也和你一樣麼?活像一個偷了蜜小狐狸。
王導雖笑,卻暗覺此言不當,如果沛郡劉氏,當可與琅琊王氏一較風雅。但劉濃此時要另起流派,最多也就是個次等士族,怎可相提並論。不過,本日另有要事,些許小事,也隻附諸一笑爾。
侍從持酒而走,隻得一小壺,每過一案,隻斟一小杯,為此中長輩所飲。酒色已是分歧,非濁非蟻,亮如明湖。酒香更是分歧,濃濃而入懷,一駐便不走。那些未得酒喝的世家青俊,心中如貓抓,聞得酒香,看得晶灑,實是不耐,縱聲而呼:“此乃何酒矣!”
劉濃便叫劉訚奉上最後一小壺,踩著滿地青草向王導與郗鑒而去。揮袍之時,他一眼瞅見了的庾亮,正在林深之處看他,兩人目光一觸。
王羲之嘴角輕揚,踏步便行,身後侍從捧詩而出。待行至衛夫人麵前,頓首道:“茂猗先生,於菟習書隻得兩載,筆力時有不繼,先生乃鐘侯再傳弟子,可否不吝指教?”
道:“虎頭,你有如許的好酒,怎地不與世人分享,隻顧自家呢。”
王羲之亦是極喜,彎著嘴角朝著衛夫人深深一拜。衛夫人受了一禮,正欲落座,王導順勢便道:“於菟,你整天說你筆法完善,皆因不得名師。現在得茂猗先生劈麵,汝還矜持做甚?快快施禮!”
烏桃案的一側,王羲之提筆默吟,少傾,沉神靜氣,順筆而落。便見得,青衫揮如疾,宛轉走龍蛇;潑墨似勾點,字字欲飛天。
公然,衛夫人把那烏桃案一看,案上鮮明映著淺淺的墨痕,恰是力透紙背。她凝眉若川,眼中亦有幽光欲吐,卻仍舊不著風色,淡然道:“腕力甚厚,已領鐘師之形,可未具其神。轉筆之時,雖竭力而為,終可察跡。若言筆功,當為二品。若言整局,隻得三品。可依你年幼,諸般各種,暫定二品。”
劉濃頓首,這便是西蠻校尉!胸中有豪情滋長,此時於今後無益,可進不成退,按案而起,縱聲道:“劉濃雖幼,身份渺微,亦願身修詩書,傾家而蓄武曲,以待王召!”